第165章

  被他们宠到大精心养着的小恶魔邢佳乐急性肝衰竭,需要换肝,他们全家都匹配过,没一个匹配上,现在把主意打到邢禹头上,希望邢禹去做个匹配,如果成功,捐一半的肝给他。
  血亲的匹配度最高,且适应相容性极高,排斥风险和副作用更小,也不需要等待,邢佳乐现在已经等不起了。
  所以邢枭树无奈,只能求到邢禹这里。
  晚上八点左右是医院最安静的时间,来访探病的家属差不多都回去了,只剩下医护工作者、病人以及陪护者在病区内小声活动。
  除了他和邢禹这两个不合时宜的探访者。
  格外突兀。
  他们跟着指引找到了邢佳乐的vip病房,推门进去。
  这间单人病房大的好似酒店套房,分了客厅和卧室两个区域,他们到的时候,邢夫人正拿着勺子递到邢佳乐面前,一直劝他,“宝宝,就算难受,还是要吃上一两口。”
  “听不懂吗,不吃,拿开。”邢佳乐烦躁地一把打开。
  “吃一口吧宝宝,不吃东西不行。”邢夫人满脸愁容,心疼道:“多少吃一口,好不好。”
  邢佳乐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哥。”他转脸看向楚北翎:“这位是……”
  “楚北翎,邢禹的男朋友。”
  楚北翎也是第一次见到邢禹同父异母的弟弟。
  邢佳乐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像怀孕五六个月一样,肚子圆滚滚的,四肢却格外纤细,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二十岁的青年,却像一颗快要枯萎腐朽的树,随时都会烂掉。
  “翎哥。”邢佳乐嘴上叫得甜,可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楚北翎并没有挑破他这点口不对心,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邢夫人搬来椅子:“来来小禹,还有小翎是吧,坐坐坐。”说罢又从床头柜拿来些水果递了过来:“路上过来渴了吧,吃点水果解解渴,水要么,我给你们倒?”
  见两人没有回应,邢夫人笑着将水果放回去,若无其事对邢禹嘘寒问暖。
  邢禹恶不恶心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已经开始生理反胃了。
  楚北翎伸手拉住他,邢禹反手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示意他没事。
  等了一会儿,跟在他们后面的邢枭树也到了。
  人到齐,邢禹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说:“我今晚过来,就想当着你们一家三口的面告诉你们一声,我有想陪着共度一生的爱人,我不会牺牲我的健康去救邢佳乐,他不值得。”
  他不想多废话,拉着楚北翎往外走。
  邢枭树脸色瞬间沉下去,胸腔因压抑的怒意微微起伏,他垂在身侧的手动动,不留痕迹挡住他们的去路。
  楚北翎立刻警觉,抬手虚拦在邢禹身前:“邢叔叔要做什么?”
  邢夫人见状连忙拉住邢枭树的手臂,柔声打圆场:“邢哥,好好说话。”
  她转而看向邢禹赔笑着解释道:“你爸爸就是这样,脾气不好,乐乐也经常被他教育的,他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邢禹:“不会。”
  邢夫人干干地笑了笑,“是,小禹从小脾气就比我们家乐乐好,我们乐乐小霸王一个,天天气我们。”
  邢禹懒得看他们表演:“能让一下吗,我们要回去了。”
  邢夫人笑意卡在脸上,颇有些尴尬地望着他,过了两秒又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伸手牵起邢禹的手,“小禹,你等等。”
  “别碰我。”邢禹甩开。
  邢夫人声音瞬间带上哭腔,眼眶说红就红:“你就不能好好看看乐乐么,他躺在那里,那么瘦,那么可怜……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邢枭树并不想让他们一家的事让一个外人参合,他睨了楚北翎一眼,用还算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有些话要谈,不方便外人在场。”
  楚北翎张了张口,犹豫的一两秒内,就听邢禹说:“是你们挡道了,请让开。”
  邢枭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正要发作,被邢夫人按住。
  她转而看向邢禹:“小禹,医生说了,如果治不好……乐乐,他就,他就,小禹,有些事是阿姨没做好,我和你道歉。”
  “阿姨也知道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是乐乐是你爸爸的亲骨肉,也是你的亲弟弟,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邢夫人声音哽咽,微微仰头看他,眼里含着水光:“小禹,就当阿姨求求你好不好,救救乐乐,他才二十岁,还这么小,他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啊,你救救他好不好。”
  邢禹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份真切的,走投无路的痛苦。
  这份痛苦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道德绑架的窒息感。
  邢枭树气得不行,好说歹说,这大儿子还是和前妻一样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找这个自私自利,冷漠薄幸的大儿子。
  邢枭树压了压脾气,还算温和道:“我自认为做得够好了吧,该给你的全都给你了,且只多不少,你到底有什么怨气,难道就因为当年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他目光如炬,在一嚣张一冷漠的两位青年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邢禹脸上:
  “你扪心自问,我的反对有错吗,当年你们还是学生,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事吗,就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怨恨到现在,连救一下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愿意,我们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说?”
  等不到邢禹回答,他点点头:“行,就当我有错,你要真不满,我现在就可以补偿你。”
  两人轮番轰炸,楚北翎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很想说一句真不要脸。
  可他一直忍着没有说话,这件事,他不能替邢禹决定,哪怕他再不爽。
  但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喷。
  刚说了一个字,躺在病床上的当事人开口。
  邢佳乐:“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爸妈他们其实都很想你回家,我以前做得确实很过分,你不想原谅我也没事,可我们究竟是一家人,我们都很想你,你别不回家。”
  楚北翎闻言,轻嗤一声,“几百年的西湖龙井都没有你茶香四溢。”
  邢佳乐面色一变。
  “现在知道是亲弟弟,现在想起来是一家人了,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这层血缘关系,怎么不知道自己错了?”
  楚北翎一针见血道:“病了,需要了,才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知道要好好说话,要道歉了!恶不恶心,虚不虚伪?”
  他的‘恶心与虚伪’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散病房内所有带着道德绑架的虚情。
  在场三个人,脸色难看到变形。
  邢枭树一直压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不在维持那副讲道理,低声下气的姿态,脸色铁青,指着楚北翎对邢禹低吼:“看看,这就是你选的人,一个在你父亲家人面前大放厥词,挑拨家庭关系的外人,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品都堪忧的东西,连亲弟弟的命都不要了?”
  一直沉默而疲惫,挂机失焦的邢禹,在听到邢枭树用‘东西’形容楚北翎的瞬间,眼神变得冰冷又锐利。
  他将楚北翎往后拉了一步,用自己身体挡在前面,直面邢枭树。
  “他不是外人,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的家人,请你对我的爱人放尊重一点。”
  邢枭树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家人,那生你养你的我,算什么,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
  邢禹目光扫过他,眼里是积压很久又重新破土而出的荒凉:“在我小时候,你和母亲谁都不肯要我,担心我的出现会破坏你们家庭温馨的时候,我们那点可怜的亲情就已经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还有,你们忘了,除了这条命,其余的,七年前我就已经将所有,结算并双倍还给你们,我已经不欠你了。”
  邢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宣判:“无论你们说什么,邢佳乐我是不会救的,他的命是命,我的人生,我的健康,也很重要,我没有义务为这个早就抛弃我的家庭,做任何牺牲。”
  邢禹说完,拉着楚北翎转身就走。
  “邢禹!”邢枭树在他身后猛地喝道,他的声音因急怒而颤抖,“是,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好,我认,但我生了你,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凭这一点,就凭我给了你这条命,我现在求你,求你救救你弟弟一命,这也不行吗。”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让自己背上一辈子的良心债,让你身边的这个人,看着你成为一个冷血到能杀亲的人吗?”
  邢禹身体一僵。
  楚北翎心沉到谷底,快痛死了,他回眸瞪了邢枭树一眼:“你不能要求一个儿子用生命和未来健康去换另一个儿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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