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付见煦虽也住在村里,却从未听过这般鲜活生动的细节,她磕着瓜子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聊完了家长里短,她们的话语又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开春的打算。纪小雨絮絮地说着想在屋后辟一小块地多种些菜,付见煦则不想小姑娘太累,就让她明年专心读书,其余的能买则买,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开一家分店,专卖酸菜鱼等等。
  渐渐地,纪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不觉便歪了头,斜斜靠在了付见煦的肩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沉沉睡去了。
  付见煦只觉得肩头一沉,侧首便见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她霎时心头一软,动作极轻地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发间的头绳。
  接着,移至小姑娘的衣襟,付见煦动作不由得一顿。虽是妻妻,这却是她头一回在如此清醒的时刻解小姑娘的衣服。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和里衣柔软的布料,一抹薄红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尖。付见煦深吸一口气,稳住微颤的手,仍是极尽轻柔地帮她褪去外衫,生怕将熟睡的小姑娘惊醒。
  安置好一切,她深呼一口气,又扶着小姑娘躺进柔软的棉被里,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又偷偷摸摸从兜里摸出个红布来,放在小姑娘枕边。
  做完这些,她俯下身,在纪小雨耳边极轻、极柔地低语:
  “小雨,过年好呀。”
  “愿我们小雨……”
  “愿我们小雨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今朝。”
  被窝中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恬静的笑意,不知是因那句轻柔的祝福而心生暖意,还是梦境太过醉人……
  ……
  这厢的付知晓却还没进入睡眠,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付见煦夜里无意中的话语,不受控制地回忆着她这些年来走过的路。
  为什么会扮男装呢?
  记忆中,她爹爹哥哥死去后,付春好也因为进山找他们摔断了腿,待他们的尸体被找到时,付春好的腿也断了。
  那几日,付春好身体疼心也疼,哭得肝肠寸断,还发着高烧,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
  “她爹啊,你走了留我们娘儿俩怎么办啊!”
  “她爹啊,你怎么就把知达也带走了呢,你把我也带走吧!”
  “她爹啊,晓晓才六岁啊,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啊……”
  她则是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平常要强的娘哭得稀里哗啦,她走上去去,拍了拍她娘的背,“娘,不哭,晓晓保护你……”
  那时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根本还不懂女的男的有什么区别,她只是单纯地想,付春好哭了好久了,付春好不能再哭了。
  于是她穿上她哥哥的衣服,拿起她爹爹的叉子,从此成了“爹爹”,成了“哥哥”,成了如今的“付知晓”,一头扎进了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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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俺真的很心疼晓晓[爆哭][爆哭][爆哭]宝宝们下面还有一章哦~~~[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52章
  小小的孩子哪能打到猎物呢?那段艰难的年岁,要不是付见煦她娘付南帮衬,她们娘俩都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想到这,她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懦弱却慈祥南婶的模样,她无意识叹了一口气。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告诉自己,睡吧,睡吧……
  ……
  大年初一的清晨,村子上空便回荡起阵阵清脆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将纪小雨从睡梦中早早唤醒。
  她睁开眼,却发现身旁的付见煦仍睡得深沉,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因为付见煦昨夜几乎一夜未眠。
  不知为何,她昨天格外兴奋,光是望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就痴痴地看了大半个时辰。
  而后思绪纷飞,一会儿想象着若是将小姑娘带到现代世界,小姑娘穿现代的裙子该有多漂亮,想到衣服又琢磨着开春后该给小雨裁什么样的衣裳,哪种花色才最衬她,要去念书,不仅要买娇艳的颜色,还得买些素雅的。转念间却又莫名担忧起来,若是小雨日后读了书、见识多了,会不会看不上自己了?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涌,让她一时忍不住咧嘴轻笑,一时又不自觉地鼓起嘴生起闷气。
  想东想西,翻来覆去。
  依照她以往熬夜的经验,自己怕是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真正入睡。
  某种意义上来说,付见煦还真是成功守岁了,只是付出的代价不小——
  初一早上,她死死攥住被角,整个人直挺挺地陷在温暖的被窝里,对着小姑娘耍赖,“不起不起,再睡会嘛。”
  难得见女人这般情态,纪小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手搂着女人热乎乎的身子,陪着她又躺了好一会儿。
  直到日头渐高,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了厨房。
  她翻出昨日两人一起包的饺子,由于昨日的年夜饭实在太过丰盛,付见煦和纪小雨都吃得肚皮圆滚,再也腾不出肚皮塞饺子。
  不过好在今天早上这些饺子便派上了用场,大年初一,迎新团圆,吃饺子正合适。
  纪小雨先在锅里舀上水,放在灶上慢慢烧着。趁这个间隙,她迅速洗漱干净。
  不一会儿,水沸了,饺子下了锅,在白浪中翻滚起伏。很快,纪小雨便将热腾腾的饺子盛进碗里,端到了屋内的小木桌上。
  她走到床边,俯身轻声唤道:“姐姐,早饭好了,该起来了。”
  付见煦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把拉起被子捂住耳朵,嗷呜乱叫,“唔……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姐姐,天冷,饺子等下就要凉了。”纪小雨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
  付见煦仍在床上伸着懒腰,嘴里嘟囔不清,“不起不起!我再赖一会会嘛!”
  看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纪小雨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好奇。这附身的“孤魂野鬼”,死的时候难道年纪比她还小?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反而成了姐姐?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却没料到,正是这声笑让床上的付见煦猛地一个激灵,女人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过衣服往身上套,踩着鞋跟就冲出了房门。
  他爹的,她怎么能在小姑娘面前发出那么丢人的声音!真是没脸见人了!
  用冷水匆匆洗漱过后,她总算清醒了几分,却仍有些面颊发烫。她拖着步子挪到桌边,埋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饺子。
  纪小雨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然而温馨的晨光并未持续多久。两人刚吃了没几口,院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付见煦立刻端着碗,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那喧闹声竟是从隔壁付春好家传来的。
  只见付春好家门前围了几个男人,皆是面色不善。
  一个瘦高个男人正扯着嗓子喊道,“嫂子,大过年的,我们兄弟几个特地来给侄女送年礼,你这怎么连门都不让进?”
  他特意在“侄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刺耳。
  纪小雨听到这儿,心里不由浮起几分疑惑。这人莫不是眼神不好?晓哥明明是男子打扮,他怎么张口闭口叫“侄女”?
  付春好挡在门前,冷冷啐了一声,“可不敢当。当初他爹走的时候,没见你们谁来搭把手。今儿个不知是烧了哪里的高香,倒叫你们认得这门亲戚了?”
  另一个矮胖的男子立刻接话,语气阴阳怪气,“这话说的,我们那不是忙嘛!再说了,知晓好歹是付家的血脉,我们做叔伯的,自然得多牵挂牵挂!”
  付春好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反问,“牵挂?几位叔伯就是这样牵挂的?大年初一,就空着手上门?”
  这时另一个身材中等、面相刻薄的男子插嘴道,“我们种田的,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不像知晓啊,都开店当老板了,赚了那么多钱,哪还瞧得上我们这点寒酸东西?”
  付春好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好啊,她总算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上门了!
  那瘦高个马上帮腔:“就是!知晓毕竟是付家的人,她挣了钱,难道不该孝敬孝敬叔伯?”
  “孝敬?”付春好声音发颤,“她爹下葬的时候,你们连一副薄棺都不肯出,现在倒有脸来要孝敬?这店是她起早贪黑,自己一点一点撑起来的,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你怎么说话呢!”那矮胖的顿时拔高了嗓门,“我们是她长辈!大过年的,你就这样对待上门拜年的亲戚?”
  那不胖不瘦的男人也摆出一副刻薄嘴脸,高声嚷道:“付春好,你还有脸说!我大哥和大侄子说不定就是被你们娘儿俩克死的!你自己不祥,还怪起我们来了?”
  付见煦在隔壁听得心头火起,碗往桌上一搁就要冲出去,却被纪小雨轻轻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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