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郑惠义愤填膺,盯着周泽,以求得到情绪认同:
  “连我这么偏他,我都看不过眼,今天他拉着江月在墨挽面前装什么?当谁不知道他们内部闹矛盾吵着要离婚,不过死撑罢了。”
  最好离了,郑惠再也忍受不了江月这种人做她的儿媳。
  要是墨挽要跟儿子断了,她能勉强咽得下这口气,但现在墨挽藕断丝连,郑惠不可能抛下这个机会。
  宋家跟周家比只差一线,别说情感,光是利益上就足够让人动心。
  周泽被灌了满耳朵话,只撩了撩眼皮:“我没见你偏他,倒见你偏着外人了。”
  “你什么意思?”
  周泽道:“没什么意思,我是不爱插手小辈的事。”
  “你是嫌我插手他们的事了?”
  郑惠双手抱臂,冷笑道:“我是插手了,我不插手难道由着江月丢我们家的脸吗?泥腿子出身,一问三不知,我不教她,等到了外头,有她吃亏的时候。”
  “你那是教吗?你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折腾人。”
  周泽沉着脸:“你少闹些事吧!小江不会那些琐碎事,大可以请老师来教,实在不行就让颂年上岗,他自己选的人,轮不到咱们管。”
  “你别跟我来这套。”
  郑惠比他脸色更难看:“我知道你怨我,你们都怨我,觉得是我挑拨了你们父子关系,是我把他逼走的。”
  “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她就装得要死不活……”
  “好了。”
  周泽懒得再听,类似的话他早听过百千次,耳朵都要起茧子:“我只最后跟你说一次,别去搅和你儿子的事情。”
  “他是什么性格,你我都清楚,现在是安了家,心绪平定,还乐意把重心放在事业上,颂年办事比你我都强,老爷子看重他胜过周家所有人,只要他在,下一任掌舵的就还是我们这一支。”
  他暗含警告:“你要是再把他逼急了,股份一卖,公司直接丢给职业经理人或者旁支那些兄弟姐妹,谁都乐意承他这份情,到时候他卷着钱带着人跑了,咱们才叫真丢人。”
  郑惠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周泽却起身要走。
  “你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我的继承人可不止一个。”
  周泽按住郑惠的肩,阻止她起身拦人:“哪怕现在去试管,养到能承接事业,我照样养得起。”
  有钱人多得是续命的手段。
  周家老爷子九十多还身患癌症,周家直接拨款建专门了一栋研究院,国内外医学大拿轮番看顾,专业团队二十四小时轮班不间断看守,几十万一针的针剂不知打了多少桶,硬是养得老爷子能跑能跳,精神头十足。
  周泽要是趁着时间生,至少也能活到私生子继承家业。
  男人是不怕的,反正给谁都是自己的种,肉烂在锅里,横竖不吃亏。
  到时候受损失的只有郑惠,几十年婚姻,连核心利益都没了,真传到外头,她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真是荒唐。”
  郑惠看着周泽离去的背影,双手发颤。
  她第一时间想去找闺蜜,想去找薄问雁抱怨,最好拉上宋墨挽,她对她们比对“背叛”了她的周家父子亲近得多。
  最起码她们乐意跟她一起抱怨,情绪相通。
  但下一刻又忍住了,她总归要忍住,坏事憋在肚子里不是笑话,传出去才是。
  桌面上水杯被重重扫落,纷杂的脆响之后便是一片狼藉。
  郑惠踩着这些狼藉,默不作声的回了屋。
  佣人们在她走后立刻上来收拾,等到明天,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除了人……
  第29章 红痕
  注定纷闹的一晚。
  上天极爱开玩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戏剧性堆在一起,像埋了引线的炸药,稍遇火星,就将迎来爆炸性的结局。
  周颂年在书房处理工作,但文件点开,却迟迟没有滑动阅览。
  他回忆着浴室里那一幕,他隔着玻璃窥探他的妻子。
  江月自然是美的,完完全全彻头彻尾是周颂年的偏好,就像一段完全为他而设定的专属程序,每一段代码都那么别有用心。
  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她,还以为是别人派来的间谍,太多人想拉他下水,想要在他的财富帝国里分一杯羹。
  周颂年接触她时很警惕,抱着些恶趣味。
  跟她结婚也是如此,总带着点要让所有人不舒服的恶意。
  他利用她,也保护她,时常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偶尔也化身成为肆无忌惮的暴君,享受掠夺侵占的快感。
  就像他看着她褪去外衣,然后在她扭捏看过来时,恍若毫不在意地去盯着屏幕。
  她是会觉得放松,还是会为了吸引力降低而难过?
  周颂年毫不在意。
  他是在看到她时,才开始惊觉,原来他是这样的肮脏下流,文件划过,报表里的数字不断跳跃,他全没留意,脑子充斥着原始欲望。
  这让他有些反胃,不由地开始审视自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下作,自小受到的教育、克制的准则、谨慎的本性、洁癖、冷静、诱惑、她……
  这简直是罪恶!
  等周颂年再去看她时,她已经消失在浴缸里,后面发生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总归她在他怀里醒来,赤裸鲜活的奥菲莉娅(1),他把她从水里捞出来了。
  周颂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为她穿衣,跟她说话,叮嘱管家,他去书房,他最好三个小时内不要见到她,不然两个人都要睡不好觉。
  工作很好,他喜欢那些一板一眼的汇报,开会应酬也很好,上下打点关系虽然相对麻烦,但周颂年非常擅长。
  他总归是个长袖善舞的商人,必要时也可以猛灌白酒,面对商政外资等各项甲方的苛刻刁难,依旧风度翩翩能言善道,知道说什么话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知道什么手段能整治人,如何最大程度降低风险,如何在打点上下的同时尽量不留痕迹……
  这些技能似乎与生俱来,周颂年黑白两道玩地得心应手,甚至无需过多磨炼。
  做的每件事都像在靶场打出去的子弹,他知道一定会正中圆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以至于周老爷子力排众议,多次在公开场合拍着他肩,不吝夸赞:“颂年是能扛事的,集团交给别人不放心,但要是给他,一定能稳当进取,再创辉煌。”
  硬是把周颂年提成继承人,甚至跨过了周泽那一辈人。
  周颂年很难不自傲,他享受着获得权力的滋味,喜爱着持续多年的平静生活,热衷于当一个冷静自持的好好先生,游刃有余的商界名流。
  宋墨挽很好,她漂亮,履历优秀,出身名门,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他们合适。
  他们互相欣赏,君子之交,你来我往间像是普世意义上的爱情小说,将般配二字贯彻到底。
  是他心目中爱情应有的模样。
  面具戴久了就会跟脸长到一起,没有人想在完美的人生里染上污点。
  周颂年恰好真的有洁癖。
  而江月……
  不过是一段荒唐而浅显的欲望。
  他当然不爱她,肉体契合不代表心灵融洽,欲望吸引不代表会生出爱情。
  周颂年将她视作工具,视作一块炼金石,或者一所差强人意的大学,迟早有一天他能从她那里毕业,然后彻底摆脱她。
  摆脱那些低俗放荡的欲望。
  三小时到了。
  周颂年给汇报审批了通过,他看得很仔细,但层层递交上来的报表很难挑出错误,他的工作大多是协商各方,搞平衡分利益,那是要面对人的活。
  这三个小时主要是在处理别的问题。
  总之他现在可以体面冷静地去见她,处理另一件他很在意的事情。
  卧室的门打开,她给他留了灯。
  昏黄朦胧,似乎他们相见的气氛总是如此。
  被子滑落,江月是那种身边没有人按着,她就不会安稳入睡的人,室内温度永远被控在二十五至二十六度,她也永远会在没有人的时候踹被子。
  裙摆也被睡得卷起。
  周颂年捡起被子,但没有帮她扯下裙摆,反而推得更上,卡在肋骨。
  他又发现了那个很在意的问题。
  在肋骨与软肉的交界,印着一块如同标记的红痕,即使变淡了许多,也能窥见当时留下烙印时的轻狂。
  他们将近二十天没同房,她哪来的印记?
  周颂年看着她的恬静睡颜,莫名想:‘她顶着这样的痕迹,是怎么能安稳地睡在这张床上?’
  怪不得她要吃药!
  怀疑就像毛衣的线头,让人忍不住抽茧剥丝盘出真相。
  怪不得她这些天态度怪异,她近年来待他越来越冷淡,她闹离婚,她今天才说爱他,她说她爱他爱的要死,她说她嫉妒,她说她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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