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今天是她碰见周颂年的第三天,她记得他说过这个房间他只开了三天。
——前面两天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准备地很不充分,江月站在套房门口,心脏剧烈跳动,她甚至怀疑它要扯着她的肺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一阵心悸,但手很稳,她不够聪明,但多少有点莽撞大胆的心性。
滴的一声。
套房的门被刷开。
房间很大,装潢上像是一个缩小的现代别墅,囊括三间卧室,一间棋牌室,会客厅,健身房以及开放型吧台等基本设施。
灯光亮起,套房内空无一人,环境非常干净,干净到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江月站在客厅中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挨了一个耳光,打她的那个人名叫自作多情。
更不幸的是三分钟后一堆人进了房间。
是她的同事们。
双方对视时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错愕。
但她们没做亏心事,所以很快镇定下来,对着江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她们说:“小姐,这是酒店赠送的甜点跟香槟,请您品尝……”
服务态度很好,但是江月能感受到她们目光中带着的好奇跟探究,甚至有几个知道她家庭情况的,隐隐流露出鄙夷。
装着甜点、蛋糕跟果盘的餐车被推了进来,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点心被摆在盘中。
盘子很大,蛋糕很小,价格很贵,铺了满满一餐桌。
江月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止不住自嘲发笑,但蛋糕很贵,所以她吃得也很开心,几乎是在贪婪地往嘴里塞,一直吃到呕吐落泪才终于停下。
时至今日江月都不知道周颂年那天到底是不是故意。
他到底是人真的很好,还是这就是他拿捏她的手段。
但她只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
江月清楚地知道,她的自尊心就是在那一天被彻底摧毁。
不管有意无意,周颂年从他们相遇的初始阶段,不过用了一张房卡,就把她变成了一块任他揉捏的泥。
江月很感激周颂年有着洁癖。
这意味着他喜欢独占,而不是把她共享出去,变成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用情妇。
江月眨了眨眼,她真不该去想那些,她已经上岸了,没必要一直想沉在泥潭里的日子。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江月斟酌一会,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对劲,于是又说:
“抱歉,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打听清楚日子,以免日后发生冲突。”
江月自认说得很得体,但周颂年看上去反而更危险了。
“发生冲突?”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月月,你是说你要去记我的新结婚纪念日吗?”
周颂年轻嗤一声:“得了吧,你对我哪有那么费心,你甚至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
江月有些心虚:“我只是那天碰巧忘了。”
“是吗?”
周颂年问她:“那你记得我们离婚多少天了吗?”
谁会去记这个!
江月努力回想,然后答出一个她觉得接近的日子:“两个月了。”
很笼统的回答。
周颂年反而笑了:“小骗子,我就知道你不上心。”
他说:“是八十四天,两个月零二十三天,这么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记得,你现在跟我说你对我现在的情感状态很在意……”
周颂年抬起手,修长宽大的手像是要把她的整张脸包进去,江月有一瞬僵住,没敢躲开,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眼底那片肌肤,很痒。
他神情还算温和,但话语中充满警告:“江月,别再对着我说谎了。”
第140章 心软
江月是真的有些怕他。
她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对着吴敏敏都容易心软。
而周颂年……
他几乎是她精神上的父母,江月能生出脱离他的想法,无异于一场精神上弑父。
周颂年没有催促,他看着她,像是在跟她无声角力,他看到她眼底含了些泪。
她总是有些爱哭。
就像他时常对她心软。
但周颂年心软会忍不住把她拥入怀中。
而江月则是会一边哭一边推他,好像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就好比现在,她咬着唇看他,试图用眨眼把眼泪吞回去。
江月说:“因为我不想如你的意。”
她对着他总是有些叛逆,本能地违抗他:“为什么我要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周颂年,这根本就不公平。”
江月说着这样的话,但脸依旧枕在他的掌心。
她是开了笼也会飞回主人手心的金丝雀。
金丝雀也有闹脾气的时候,它会用尖尖的喙人的掌心,有时候会痛,但更多时候是痒。
心痒。
周颂年想,他一定是太久没见到她了。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先教训她,她怎么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现在……
周颂年只想试探着先去吻她。
他想,所以他也这么做了。
江月没有推开,周颂年知道原因。
他教了她很多,但唯独没有教过她推开他,他对她总保留着一些阴暗的小心思。
她真的很乖,一点都没有反抗,但也很不听话,因为她完全不回应他,只睁着眼落泪。
周颂年也被迫尝到许多苦涩,夹杂在甜蜜之中。
他只得放开了她,退出一段很近的距离,能嗅闻到她身上的气息,难以形容,不属于芳香,而是丝丝缕缕,散发着清甜的粉红丝线。
——是独属于周颂年的镇定剂。
“你哭什么?”
周颂年问她,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江月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带上些嘲讽:“你就这么想睡我?”
“那你以前装什么?”
周颂年怔住了,江月很少跟他提从前。
她一直是,或者说一直装做向前看的人,她对过去的态度像对待垃圾,唯一拿出来用的时候就是为了对他展露嘲讽。
——比如骂他比以前老,没有以前中用。
——或者一边假装甜蜜地叫他“daddy”,一边说要抱着别人的孩子喊他爸爸。
故意要让那些勉强称得上美好的回忆染上污渍,铁了心要恶心他,让他每每回忆过去,都忍不住要想起那些带刺的话语,心生幽怨愤怒。
他们关系的开端真的很不好。
肮脏,混乱,情欲迷蒙,与世间的一切美好无关,是注定见不得光的关系。
周颂年第二次见到江月的时候,是在她学校的庆典上,他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大部分用来建操场或者别的他不在乎的东西。
剩下的那些是发给学生的奖学金。
周颂年调查过江月,这笔奖学金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只能分到二十分之一,其他十九个人,是幸运的陪衬。
校领导们发表的感谢演讲在他耳边犹如伴奏,周颂年靠在椅背上,目光像是不经意般落到那群领奖的学生里。
江月夹在人堆里,她排在中间,并不出挑。
这是一场隐秘的狩猎。
演讲过后,周颂年给每一个得奖的学生颁奖,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有意图,但不显露。
他对江月的态度跟别人没有任何不同,但他知道她认出他了。
因为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表现地非常不自然,尴尬、错愕、还有点难堪。
——他知道为什么。
江月的班主任看到她这样,有些紧张,小声叫她:“跟周先生说谢谢。”
于是江月垂眸,她一眼都不敢看他,那声谢谢声音小如蚊呐。
“谢谢。”
‘不用谢。’
周颂年在心里回她,落到现实只不过是一抹浅淡笑意。
羔羊无知地对着猎人道谢,多诡谲的场面。
即使是皮厚心黑如周颂年,都未免有一刻生出心虚。
等一切散场之后,周颂年被校领导拥簇着,他们在他身边说话。
大多是感谢,吹捧,也有人问他:“您是怎么想到要在我校捐款?这实在令人好奇。”
毕竟这所学校在市内都排不上名气。
师资不够好,招生也只能招那些不上不下的中等学生,每年的本科率不过在百分之三十左右,甚至连教学楼都能称得上年久失修。
江月在周颂年看来很差的成绩,在这所学校居然能领到奖学金,真是奇迹。
但周颂年面上很礼貌,他浅笑着,将那些挑剔都压回心底:“大概是一时兴起,我也是刚到这座城市,偶然听说起这所学校,正好手上有一笔资金,比起随意挥霍,不如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番话说完,那些人又开始吹捧他对教育事业的看重,感谢他做出的贡献。
甚至副校长还表示:“等操场建成,我们会在外部的围栏上挂上您公司的广告,这边人流量不算少,也算是我们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