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送他回来的暗卫告诉她:“王爷中了毒箭,毒性诡异,就连府中大夫都束手无策。”
  她闻言如遭雷击,几乎瘫倒在地,喉间涌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萧凌川倚在榻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目光却如寒刃般扫过她:“哭什么?本王若死了,你改嫁便是,何必如此作态?”
  她却顾不得他的冷言冷语,泪水如断线之珠,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哽咽道:“你若死了,妾身也不活了……”
  梦境至此戛然而止,她猛地惊醒,枕边已湿了一片,眼角犹带泪痕。
  原来前世,她竟是这般深爱着萧凌川,一想到他会死,恨不得陪他共赴黄泉。
  可他这般凉薄寡情之人,心始终是捂不热的。
  后来他奇迹般地转危为安,她反倒在几年后中毒死了,想来真是讽刺。
  姜姝宁被恶梦惊醒后心绪难平,辗转难眠。
  她无奈起身,披了件衣衫推门而出。
  深秋夜色清寒,月光如霜,她沿着姜府曲折的回廊走向后花园,想借这冷意驱散心头的阴霾。
  路过姜瑶真居住的绮丽院时,一阵低语声隐约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她微微一怔,这么晚了,姜瑶真的院子里竟还有人未睡?
  好奇心驱使下,她悄然靠近院门,侧耳细听。
  门内传来姜瑶真压抑的哭腔,带着几分幽怨:“都怪你!若不是你不在身边,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如今三皇子要娶姜姝宁,爹爹不仅打了我,还将我禁足,连皇家宴会都不许我去,我还有什么机会入宫?”
  姜姝宁只当她在发泄情绪,并未放在心上,正欲转身离去,院内又传来姜瑶真的声音,语气愈发急切:“你不是说让我学跳舞、练骑马,说男人就喜欢这些吗?可三皇子根本不屑一顾!他偏偏钟情姜姝宁那种故作清高的大家闺秀!”
  “让我耐心等着,我哪还有耐心!我不管,你若真心为我打算,就帮我把姜姝宁毁了!只要她不在,三皇子自然会转而看上我!”
  姜姝宁听着这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并非因姜瑶真的歹毒算计,而是她发现,姜瑶真此时似在自说自话,根本无人回应。
  莫非她得了癔症?
  不,不对,以她对姜瑶真的了解,她断不可能因为被禁足就变成疯癫之人。
  难道……
  姜姝宁绕到院子侧边的矮墙旁,搬来一只石凳,轻手轻脚站了上去。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出现在院墙上。
  那身影瘦削如鬼魅,双手在空中飞快比划,竟是用手语与姜瑶真交流!
  姜姝宁心跳骤然加速,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姜府护院森严,这人却能无声潜入,显然身手不凡。
  若此人心怀不轨,要取府中之人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她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紧锁那诡秘的黑影片刻,最终悄然退下石凳,无声离开。
  此时绝不能轻举妄动,寻一个万全之策,将此人彻底收服,或一举除去,方能保姜府安宁。
  第17章 玄猫黑豹
  第二日,姜夫人来给姜姝宁送刺绣样时,姜姝宁佯装不经意地提起:“母亲,瑶真的生母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一个在春香楼的歌伎罢了。容貌出众,舞也跳得极好,你父亲被同僚拉去应酬,一眼被她迷住,非要纳她进门。当时我与你父亲才刚成婚不到数月,因这事哭了好几宿呢!”
  毕竟时隔多年,姜夫人说起这事脸上早就没了任何妒恨的情绪,眉眼间反倒多了几分自嘲的从容。
  “那她可会武术?”姜姝宁追问。
  “这我倒不甚清楚。只记得她骑术了得,马背上英姿飒爽,还会耍一手漂亮的鞭子。那性子更是张扬得紧,骄纵得没人敢惹。有回她犯了错,我让院里的嬷嬷去责罚她,结果她二话不说,鞭子一挥,竟把那嬷嬷抽得皮开肉绽。从那以后,府里谁还敢踏进她那院子半步?”
  说到这儿,姜夫人语气一顿,似是有些唏嘘,“谁能想到呢,那么个肆意如风的女子,最后竟折在了难产上。”
  “母亲可还记得她死那天的情景?”姜姝宁继续问。
  “我赶到她院子里时,产婆说她大出血,已然没了气息。她不过是个姨娘,没资格入族谱,也葬不进祖坟,你父亲便托人将她安葬在老家的道观旁,孤坟一座,每年派人去上炷香罢了。”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姜姝宁,眼中浮起一丝疑惑:“你今日怎的突然问起这个姨娘来了?”
  “随口问问罢了。”姜姝宁朝她笑笑。
  昨夜那个黑影究竟是谁,是否真是姜瑶真的生母,眼下还未有定论,这桩诡秘之事,还是先压着不透露为好。
  姜姝宁挂念萧凌川的伤势,在厨房里熬了碗八珍汤,坐马车进宫。
  她照例被内侍挡在殿外,内侍说萧凌川还在昏迷,不便见客。
  她正欲离开,七皇子匆匆赶来:“嫂嫂,好不容易来一趟,进来坐坐吧!”
  “可四皇子他……”
  “放心吧,四哥已熬过最凶险的关头,太医说了,只要多休养几日,便能痊愈。”听七皇子这么说,姜姝宁才松了口气。
  她虽怨恨萧凌川前世的薄情寡义,却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丧命。
  七皇子盛情难却,姜姝宁提着食盒,随他踏进了萧凌川所在的景和宫。
  前世,她与萧凌川定亲后,足足过了三年,他才受封景王,建了王府,与她完婚。因此,她其实是从未见过萧凌川当皇子时的住处的。
  如今亲眼见到,姜姝宁才发觉此处远比她想象中更为残破。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斑驳的旧屋,墙角青苔蔓延,透着一股萧瑟冷清的气息。
  风吹过檐下,隐约还能听见木梁吱吱作响,哪里像是皇子该住的地方?
  她早知萧凌川不得圣宠,却未料到竟落魄至此,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七皇子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宽慰道:“父皇也知四哥这宫殿太过简陋,只是他如今伤病未愈,不宜大动土木。待四哥身子好些,定会遣人修一新。”
  他话音刚落,一只体型巨大的玄猫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面前。
  七皇子的声线陡然变得有些颤抖:“黑、黑豹?”
  姜姝宁认得这猫,听说萧凌川四五岁那年,正值寒冬,若非这只玄猫从供台上偷来食物喂他,他怕是早已冻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宫里。
  萧凌川对它宠爱有加,亲自取名“黑豹”。
  这猫不仅身形健壮如豹,性情更是桀骜凶悍,连宫中的大型犬见了它都要退避三舍。
  前世姜姝宁嫁入景王府后,足足花了两年时光,才勉强与这只暴躁的玄猫熟络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刚亲近不到一年,它便寿终正寝了。
  如今再次相见,姜姝宁不免唏嘘。
  就连畜生都感念她的好,会和她亲近,可前世她花了整整十年,都没能将萧凌川的心捂热。
  萧凌川,当真连畜生都不如啊。
  此时在屋内装病的萧凌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站起身去关窗,恰好看到自己的爱宠“黑豹”朝姜姝宁走去,随即竟侧身一倒,在她脚边翻滚起来,还用毛茸茸的头轻轻蹭着她的脚踝,撒娇的模样柔媚得近乎谄媚,与它往日的冷傲气度判若两兽。
  七皇子瞪大了眼,惊呼道:“黑豹竟会跟嫂嫂你如此亲近,真是稀奇!”
  姜姝宁微微一笑,俯身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下巴。
  黑豹舒服地眯起眼,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显然对她的爱抚极为受用。
  七皇子满脸诧异,忍不住问道:“嫂嫂,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姜姝宁抬起头,目光柔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许是我从小便与小动物有缘吧,它们总爱亲近我。”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掩不住眼底那一抹复杂的情绪。
  比起这类说辞,她更愿相信,这玄猫灵性非凡,记得前世她是如何善待它的。
  萧凌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关上窗。
  姜姝宁将八珍汤送至景和宫后厨,热好后叮嘱了七皇子几句,又逗了一会儿玄猫,方才离去。
  她刚走,七皇子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找萧凌川:“四哥,你敢信吗?玄猫竟主动跟嫂嫂撒娇!我还担心它会凶她,谁知它像只奶猫似的,蹭着嫂嫂的脚不放……你说,嫂嫂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猫喜欢的草药?”
  萧凌川瞥他一眼,淡淡道:“那你也去试试。”
  七皇子顿时来了兴致:“听说西域有种叫荆芥的,猫闻了特别喜欢,我这就去将其磨成粉洒身上,看黑豹会不会也蹭我。”
  没多久,他便有了答案——黑豹不仅没理他,还冲他哈气,显然颇为不悦。
  七皇子悻悻地回来,向萧凌川抱怨:“为何黑豹对初见的嫂嫂那么温顺,对我却还是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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