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姜姝宁忍不住想,难怪她那么早起,原来是去送萧凌川了。
  这王府里,恐怕也只有赵若晚还试图得到他的宠爱。
  就在这时,崔芝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温婉柔和:“姐姐说笑了。妹妹自知蒲柳之姿,如何能与姐姐这般国色天香相比?既争不过,也就不想了,倒不如安分守己,还能落个清净。”
  她缓步走来,对着赵若晚微微一笑。
  赵若晚被她这话噎了一下,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最终只能冷哼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她带着丫鬟,趾高气扬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在经过姜姝宁身侧时,她脚步微顿,那阴鸷的余光像条毒蛇,从姜姝宁的头顶一直刮到脚底。
  直到赵若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崔芝兰才松了口气,一把拉住姜姝宁的手腕,快步将她拖进自己的屋里。
  “快!回崔府的马车已经备在侧门了,你换上我的衣衫,戴上帷帽,带着我的贴身婢女秋月就能出府!”崔芝兰语速飞快,脸上满是紧张。
  “那你呢?”姜姝宁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担忧。
  “我?”崔芝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对自由的无限向往,“我就躲在屋里,安心等表哥的人来接应我。你呢?凌芜支开了吗?”
  “支开了。我昨日就吩咐她,今日一早去城西的药圃帮我寻些草药种子,没个大半天,她回不来。”
  姜姝宁看着崔芝兰,真诚道,“崔侧妃,谢谢你。这份恩情,我……”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崔芝兰打断她,“你能顺利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快别磨蹭了!”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浅粉色的华美衣裙,“表哥答应过我,只要将你安然送出府,他就安排我南下,去南阳,让我一辈子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在这牢笼里耗着!”
  说完,她便催促着姜姝宁换衣。
  姜姝宁不再多言,迅速褪下身上的婢女衣衫。
  就在她脱下上衣,露出内里的中衣时,她忽然察觉到崔芝兰的目光凝固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脖子,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崔侧妃,怎么了?”
  崔芝兰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才挤出一句:“姜姑娘,你的脖子上……”
  脖子?
  姜姝宁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指尖触及之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心头一沉,快步走到屋里的菱花镜前。
  镜中清晰地映出,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处,落着几点刺目的红痕。
  那是昨夜萧凌川情动时留下的印记,暧昧又充满了占有欲,像一道道屈辱的烙印。
  她方才一心只想着逃离,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窘迫和难堪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崔芝兰,手忙脚乱地将那件华服套在身上。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姜姝宁能感觉到,崔芝兰那道复杂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知道崔芝兰在想什么。
  她系好衣带,转过身,迎上崔芝兰欲言又止的眼神,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崔侧妃,如你所见,我已经是景王的人了,深知自己配不上宁王殿下。你放心,我会如实将此事告知宁王殿下,绝不会不自量力,妄想和他在一起的。”
  崔芝兰连忙摇头:“姜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你配不上表哥……只是……你……你都和景王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要离开?你当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再清楚不过。”姜姝宁的语气异常坚定,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向自己的小腹,“我绝不会因为身子被他占有,便认为自己必须赔上这一生。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由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与之相比,女子的清白,根本不值一提。”
  崔芝兰被她的话深深地触动了。
  她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姜姝宁,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自己不也正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自由”,才甘愿行此险招吗?
  姜姝宁说得对,和一生的自由相比,那些所谓的贞(洁)、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的对!”崔芝兰上前紧紧握住姜姝宁的手,态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真切,“姜姑娘,你放心,我定会帮你!”
  姜姝宁身着崔芝兰的衣裳,头戴帷帽,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由崔芝兰的贴身婢女小翠小心搀扶着,从藏锦阁离开。
  来到府门前,小翠不动声色地将崔芝兰的腰牌递给守门的侍卫。
  守卫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戴着帷帽的姜姝宁身上,带着几分探究,沉声问道:“崔侧妃今日怎戴了帷帽?”
  小翠早有准备,语气平静地答道:“侧妃昨日不慎误食了檬果,脸上起了些疹子,不宜见风,这才戴了帷帽遮挡。”
  “原来如此,崔侧妃请慢走!”侍卫闻言未再多问,毕恭毕敬地将腰牌归还给小翠。
  小翠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搀着姜姝宁小心翼翼地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崔府的方向驶去。
  景王府——那座困了她两世的华丽牢笼,在姜姝宁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渺小,越来越远。
  这一刻,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竟……如此顺利就逃离了王府?
  第284章 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马车离崔府越来越近。
  一身贵公子装扮的萧怀瑾早已立在崔府门前等候多时,他面上波澜不惊,可那双微颤的眼眸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当马车的身影逐渐逼近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迎了上去。
  马车还未完全停稳,萧怀瑾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准备亲自去搀扶姜姝宁下车。
  姜姝宁掀开车帘,看到他满脸欣喜的模样,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可又担心自己一个不慎摔倒,伤了腹中的孩子。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谁料,萧怀瑾竟顺势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声音低哑而激动:“太好了,姜姑娘,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的拥抱带着几分颤抖,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担忧与思念尽数倾泻而出。
  姜姝宁在他怀中僵住,耳边是他急促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松墨香气。
  她下意识地推开他,低声道:“殿下,别这样。”
  “对不起,姜姑娘,是本王唐突了。”萧怀瑾松开她,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我只是……太过激动,失了分寸。”
  姜姝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酸涩的亏欠。
  自己如今已非清白之身,肚子里还怀着萧凌川的骨肉,可他却仍对自己怀有如此深厚的情意,毫无保留地倾注关怀。
  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一切坦白清楚,不能再让他为自己一味付出。
  “宁王殿下,臣女有件事必须与您说……”
  她刚开口,萧怀瑾便有些急切地打断:“姜姑娘,快上本王的马车吧!我们尽快出城,乘船离开此地,再说不迟!”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向一旁早已备好的马车。
  姜姝宁被他半拉半扶地上了车,心中百味杂陈,却也只得暂时压下未尽的话语。
  马车内,萧怀瑾坐在她身侧,始终不愿松开她的手。
  他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低沉而温柔:“姜姑娘,你可知,我等今日等了多久?这一切,恍若梦境一般,不真实得让我心慌。”
  姜姝宁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掌心中缓缓抽出,低声说道:“宁王殿下,您的大恩大德,臣女铭记于心。只是……臣女在景王府已待了些时日,早已不是从前的姜姝宁,恐怕无以回报殿下的深情厚意。”
  萧怀瑾自然听懂了她话中隐含的深意,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难受不已。
  但他面上却依然带着一抹决然,声音低沉而坚定:“从我得知你被四哥劫走的那一刻起,我便猜到他会对你做什么。姜姑娘,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我爱你、珍重你,绝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清誉。女子的清白,从不在罗裙之下,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定会护你、爱你一生一世!”
  姜姝宁闻言,心头狠狠一震,鼻尖酸涩得几乎落下泪来。
  她未曾想到,他对自己的感情竟深厚至此,即便知晓她在景王府的遭遇,知晓她已非清白之身,他仍能毫无芥蒂地接纳她。
  而他越是这般好,她心头的愧疚与自厌便越是沉重。
  他是天上的明月,值得更好的。
  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拒绝他的心意时,马车却猛地一顿,骤然停下。
  车外,萧怀瑾的侍卫阿齐焦急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慌乱:“殿下,不好了!有人拦住了我们的马车!那些人看起来……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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