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萧凌川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忽然嗤笑一声。
“臣,谢陛下关心。”
那笑声短促而冰冷,让御书房的暖意都降了几分。
“臣不过一个臣子,就算跟所有人树敌又如何?大不了有天去封地待着,不问政事便是。”
他放下茶杯,抬眸直视着龙椅上的萧政贤,目光锐利如鹰。
“但陛下就不同了,您是大邺的君王,自然是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你。”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像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直直捅了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陛下让天下人都臣服又如何?陛下登基一年有余,至今子嗣仍无动静,门阀可最见不得此事。陛下有这份闲工夫来管臣的闲事,还不如好好想着,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萧政贤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烫得他手背一片通红。
他却浑然不觉。
萧凌川那几句话,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心口最痛的地方。
子嗣!
这是他登基以来最大的心病,是他身为帝王最大的耻辱!
萧凌川却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当面戳穿!
萧凌川仿佛没看见他骤然铁青的脸色,施施然起身,行了个敷衍至极的礼:“陛下若无他事,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便走,背影挺拔,没有半分迟疑。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萧政贤死死盯着他消失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郁气堵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恰逢皇后顾晚樱前来请安,手捧一碗亲手熬制的汤药,温言软语地劝他服用。
谁知萧政贤却骤然变色,猛地将汤药摔碎在地,碎片四溅,药汁淌了一地。
他怒声斥道:“喝了这么久,竟一点效果也无!”
顾晚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戾模样吓得花容失色,声音微微发颤:“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晚樱,朕必须尽快得一皇子,否则,那些世家门阀绝不会让朕的皇位坐得安稳!”萧政贤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焦灼,眉头紧锁,眼中尽是焦虑与不安。
顾晚樱垂下眼眸,睫毛轻颤,声音低柔中带着一丝担忧:“陛下,臣妾觉得您自从登基以来,变了许多。”
从前的他,虽身体孱弱,却性情温润,正直温和,如今却动辄暴怒,喜怒无常,让她心生畏惧。
萧政贤察觉到她眼中的惊恐,稍稍收敛了情绪,放缓语气安抚道:“晚樱,你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朕如今是大邺的皇帝,肩负江山社稷,自不能如当太子时那般随性。眼下,四弟已不足为惧,只要朕有了子嗣,这皇位便再无后顾之忧。”
“可这事急不得。”顾晚樱轻声劝道,“从前姜姑娘便曾告诉臣妾,调理体弱的身子非一朝一夕之事,需从饮食调养入手,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朕等不了那么久!”萧政贤断然打断她,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朕要尽快让你怀上皇子,只有如此,朕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顾晚樱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低声道:“臣妾听说景王身边有一位姓孙的神医,医术高超,不如请景王将此人带来宫中,为陛下调理身子如何?”
“不可!”萧政贤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拒绝,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厉,“四弟心思狠毒,那孙神医又是他的人,难保不会对朕暗下毒手!调理身子之事,绝不能交由他的人来做,朕得另寻他人!”
“那可如何是好?”顾晚樱轻叹一声,眉宇间满是忧愁,“若是姜姑娘尚在就好了,她的医术不逊于太医,又擅长食补,若有她在,定能为陛下调理好身子。”
萧政贤闻言,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声音低沉而压抑:“朕猜测,如今在景王府中怀有身孕之人,正是姜姑娘。若她果真为四弟诞下子嗣,朕的地位便更加岌岌可危。那些世家门阀,又岂会容忍一个无子嗣的皇帝,继续稳坐龙椅之上?”
“可怜的姜姑娘,竟落得无媒苟合的下场,还怀上了景王的孩子。若是宁王得知此事,心中该有多痛?”顾晚樱语气中满是叹息,眼底流露出一抹怜悯。
听到这话,萧政贤眼中骤然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得不错,姜姑娘怀上四弟子嗣之事,的确该让五弟知晓。”
如此一来,或许这孩子……便没有出世的机会了!
第294章 残忍的真相
萧怀瑾那日回府后,便陷入了高热重病,卧床不起。
他反复陷入梦魇,梦中姜姝宁一次次当着他的面被蒙面恶徒掳走,受尽凌辱,痛苦不堪。
而他每每拼尽全力,却始终无法将她从恶人手中救出,自责与愧疚如影随形,噬咬着他的心神。
当梦中那蒙面恶徒的眉眼骤然与萧凌川的面容重合时,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伺候在旁的婢女见他醒来,激动得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宁王殿下,您可算醒了!您病了好几日,荣太妃都急得夜不能寐!”
萧怀瑾无暇顾及其他,挣扎着转头看向一旁站立的阿齐,声音沙哑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留阿齐即可。”
待下人们尽数离开,萧怀瑾强撑着坐起身,急切问道:“可找到姜姑娘的下落?”
阿齐低头,语气中满是自责:“属下无能,搜寻多日,仍未找到那群山贼的踪迹。不仅如此,属下还打听过,附近村民皆言从未见过山贼或土匪,那群人来去无踪,实在诡异至极!”
萧怀瑾闻言,脑海中闪过梦境中蒙面恶徒与萧凌川面容重合的画面,眼神骤然一冷,沉声道:
“不必再找了。那日我们遇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山贼。你不觉得那日的山贼行事诡异至极吗?他们不图财物,反倒……故意折辱姜姑娘,似是专门为了刺激于我。
我怀疑,这一切背后之人正是景王,甚至有可能就是萧凌川亲自动手!你快扶我起来,我要亲自去一趟景王府!”
阿齐闻言,脸色骤变,震惊之余又隐隐愤怒:
“难怪近日景王既未派人寻姜姑娘的下落,也未启程西征。原来,半路掳走姜姑娘,竟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这景王,实在是卑劣无耻!
可殿下,即便您亲自前往景王府,他也未必肯放姜姑娘离开,您又何必给他机会羞辱您?”
萧怀瑾眼神阴郁:“若我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他未必能拒绝。”
萧凌川,就让我瞧瞧,姜姝宁在你心中,究竟占据几分重量!
景王府内,熏香袅袅。
萧凌川斜倚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眼神懒洋洋地落在眼前面色惨白、身形单薄的人身上。
“本王不是听说五弟生病卧床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萧凌川的声音拖着长腔,慢悠悠的,“说起来,不知五弟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竟病了这么些日子,这脸色,白得跟纸糊似的。”
萧怀瑾抬起眼,那双曾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沉沉的冰霜。
“四哥何必阴阳怪气?我知道那日扮作山贼,劫走姜姑娘的人便是四哥。怎么,那日四哥对我的折辱还不够吗?”
萧凌川低低笑出声。
“原来五弟看出来了?”他坐直了些,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锁住萧怀瑾,“既如此,五弟今日来,是想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我今日来,是想和四哥做一笔交易。”萧怀瑾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以免在谈判中落了下风。
“哦?交易?”萧凌川挑了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该不会又跟上一次那样,想用你外祖崔家的忠诚,来换本王的王妃吧?五弟,同样的招数,可别用第二次。”
“之前我与外祖、舅舅外出历练时,曾绕道西洲国。”萧怀瑾不理会他的讥讽,径直抛出了自己的筹码,“在西洲与我大邺西榆的交界处,有一座尚未被发现的金矿。这金矿,三分之二在西洲境内,三分之一位于西榆。若能攻退西洲守军,便能将此金矿尽数拿下。金矿的具体位置,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死死盯着萧凌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补充,“只要四哥给姜姑娘自由,我便将这金矿的舆图双手奉上。有了金矿,兵马粮草,四哥都尽在掌握!”
听到“金矿”两个字,萧凌川眉心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崔家是大邺的钱袋子没错,可那是效忠于大邺皇帝的。
他萧凌川能动用的,终究有限。
若真有一座不为人知的金矿,能为他私下里源源不断地提供钱财,那他图谋的大业,便等于添上了一双最坚实的翅膀。
可他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冷笑起来:“本王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五弟你设下的陷阱?等本王真派人去了,你便去陛下面前告发本王,给本王安一个私采金矿、意图谋反的罪名,这顶大帽子,本王可戴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