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那重入轮回的仪式,需以身为祭,以血为引,过程长达数月,其间要承受的痛苦非人能想象。
  他只是想,在那些痛不欲生的时刻,能看一看她的脸。
  只要看着她,哪怕是冰冷的、没有生气的她,他便觉得一切都还能撑下去。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卑微的愿望,也被姜天泽给毁了。
  萧凌川眼底的墨色越发浓郁,他转身走出山洞,径直走向山巅的祭坛。
  无妨。
  早点结束这一切,他便能和她在下一世相见了。
  祭坛之上,观月长老已准备就绪。
  符文遍地,香烛摇曳,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长老,开始吧。”萧凌川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观月长老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开始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随着他的吟唱,祭坛中央的符文开始发出微弱的白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息从祭坛上升腾而起。
  然而,那团白气盘旋了数圈后,祭坛上的烛火突然疯狂摇曳,忽明忽暗,最终“噗”的一声,尽数熄灭!
  吟唱声戛然而止。
  观月长老猛地睁开眼,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困惑。
  “王爷,”他转向萧凌川,“王妃此生的命数未尽,暂时无法进入轮回。”
  萧凌川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花了半晌才消化掉这句话的含义,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您……确定吗?”
  “贫僧修行数十年,绝不会看错。”观月长老语气笃定,“牵魂引魄之术,只对已脱离肉身的魂灵有效。方才仪式启动,却根本无法锁定王妃的魂魄,这只有一种可能——”
  “王妃,并没死。”
  姜姝宁没有死?
  萧凌川的震惊无以复加。
  可她入冰棺之前,分明已经没了任何气息和脉搏。
  电光石火间,“诈死”两个字忽然窜入他的脑海。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轰然炸开。
  她还活着——这个认知带来的狂喜,如失而复得的至宝,让他几乎要颤抖。
  可下一瞬,这狂喜便被更汹涌的怒火与寒意吞噬。
  她竟敢为了摆脱他而诈死,如今还落在了姜天泽的手里!
  之前所有的悲伤和颓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锋的决绝。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几名侍卫厉声下令:“你们今夜随本王潜入南月皇宫,把王妃给本王带回来!”
  第312章 杀入南月皇宫
  萧凌川携着一身凛冽的杀气,如一柄淬了寒毒的利刃,悍然刺穿了南月皇宫深沉的夜色。
  他身后,精锐的侍卫如影随形,所到之处,刀光与鲜血相交,瞬间染红了寂静的宫道。
  “太子殿下,不好了!皇宫里出现刺客了,这些刺客正朝东宫而来!”
  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内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姜天泽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银针刺入姜姝宁的穴位,闻言手一抖,银针偏离了分毫。
  他眉心紧蹙,抬头看向殿外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厮杀声,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的阴狠。
  是萧凌川。
  这个疯子,竟然真敢直闯南月的皇宫。
  “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拦住他?”他低吼着,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去,派人告诉孤的父皇,就说他的亲外甥来找他算账了!他那么怕死,定会派人拦住萧凌川的!”
  内侍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姜天泽不再迟疑,俯身将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姜姝宁打横抱起。
  他抱着她,转身走向内殿深处,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暗门,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通往宫外的幽深密道。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
  南月皇帝花连城正对着一炉熏香发呆,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将姜天泽的话原封不动地禀报。
  “陛下……太子殿下说……说您的外甥,来找您算账了!”
  听到“外甥”二字,花连城浑浊的眼中竟猛地亮起一丝诡异的喜色。
  他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子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快!快传朕的旨意,千万别伤了他性命!将他……将他带到朕面前来!”
  厮杀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稀疏。
  当最后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为了掩护他而被数柄长矛刺穿身体,缓缓倒下时,萧凌川也终于力竭。
  他单膝跪地,长剑插在石板缝隙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鲜血从他身上无数的伤口中渗出,将他脚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数十名禁卫军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冰冷的长矛尖从四面八方抵住了他的脖颈和要害。
  他没有反抗,只是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穿过重重人群,死死盯着东宫深处,眼里掠过一丝不甘心。
  姝宁……
  本王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他被禁卫军粗暴地押解着,穿过长长的宫道,最终被推搡着跪在了养心殿冰冷的金砖上。
  脖子上,十几根长矛的锋刃依旧紧紧抵着他的皮肤,稍有异动,便会血溅当场。
  花连城快步走下御阶,激动万分地看着那张满是血污却依旧俊美凌厉的脸。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那眉眼,那神情,简直和芷若年轻时一模一样。
  “你……你就是朕的亲外甥,芷若的儿子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朕和你母亲是同父同母的孪生兄妹,是你的亲舅舅啊!”
  萧凌川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的嘲弄和鄙夷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刺向花连城。
  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却清晰:“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当我母亲的兄长?”
  “放肆!”花连城身旁的老内侍尖着嗓子呵斥,“就算你是公主殿下的亲生儿子,在陛下面前也不能这般无理!”
  花连城却摆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
  他看着萧凌川,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愧疚和慈爱:“无妨,无妨。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你会怨恨朕也正常。当年……若不是朕执意要送芷若去大邺联姻,你们母子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朕的确亏欠了你们母子。”
  萧凌川冷笑起来,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兵器,再落回花连城脸上:“这便是南月皇帝面对亏欠之人的做法?”
  花连城一愣,急忙对着禁卫军挥手道:“快!快松开他!这是朕的亲外甥,都给朕把兵器撤了,别伤了他!”
  禁卫军之首面露难色,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此人武功太强,方才在宫中大开杀戒,若不用兵器限制他,恐生变故,太危险了!”
  花连城有一瞬间的犹豫。
  可当他对上萧凌川那双满是讥讽的眼睛时,还是咬了咬牙,提高了声音:“松开他!朕有事要和他商量!出了事,朕一力承担!”
  禁卫军们无奈,只得依令收回了长矛。
  桎梏被解除的瞬间,萧凌川的身形动了。
  他动作快得如同一道鬼魅般的残影。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然欺身到离他最近的一名禁卫军身侧,手腕一翻,对方腰间的佩刀便已出鞘,横在了花连城的脖颈上!
  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皇帝颈部脆弱的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
  花连城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惊恐地尖叫起来:“外甥,你、你这是做什么?”
  萧凌川凑到花连城耳边,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梵音:
  “当年,你何止错在逼我母亲去联姻?你还错在,故意安插贡女刺杀我父皇!后来我父皇将一切怒火都宣泄在我母亲身上!你可知那几年她在冷宫里,是如何熬过来的?
  你在南月心安理得地当你的储君,我母亲却日日遭受折磨和羞辱!花连城,你若真觉得亏欠她,就应该现在去死……”
  他声音里的恨意满溢而出,握着刀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就在殿内气氛紧张到极点,血光仿佛一触即发之际,门外突然响起内侍尖利高亢的通报声,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首辅大人到——”
  花连城仿佛看见了救星,拼命朝着门口的方向挤出声音:“赵……赵爱卿!救驾!快救驾!”
  殿门处,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人缓步而入。
  他身形清瘦,面容儒雅,步履从容得仿佛不是踏入一场挟持皇帝的血案现场,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
  此人正是南月权倾朝野的首辅,赵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凌川,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王爷若是只想泄愤杀人,老臣自然无话可说,这就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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