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他知道,凭自己这副残躯,即便坐上龙椅,也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满朝文武绝不会向一个手臂残废、毁了容的王爷俯首称臣。
  可他的儿子不同。
  皇帝至今无子,他若能逼着萧政贤写下禅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他的长子,一切便顺理成章。
  烧他的禅位诏书一次,他就让萧政贤再写一次!
  萧修湛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故技重施罢了,萧政贤那个软骨头,上次能被他吓得写下诏书,这次也一样。
  他推开虚掩的殿门,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萧政贤正伏在案前,似乎在批阅奏折,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没有血色。
  萧修湛冷哼一声,示意暗卫上前。
  然而,就在他的暗卫踏入殿内的那一瞬间,异变陡生!
  数十道黑影从房梁、从屏风后、从书架暗格中如鬼魅般窜出,手中的刀刃在烛火下闪过一道道森冷的寒芒!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萧修湛带来的暗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禁卫军以雷霆之势割断了喉咙,温热的血液瞬间喷溅而出,在冰冷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莲。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御书房。
  萧修湛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从龙椅后的阴影中走出,玄色蟒袍,墨发玉冠,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是萧凌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萧修湛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皇兄!皇兄饶命!”萧修湛的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扑向萧政贤。
  他想求饶,起码能苟活些时日。
  可萧凌川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快如闪电。
  “唰——”
  萧修湛的瞳孔骤然放大,脖颈处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咕噜噜。
  他的头颅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与血污,那双充满惊恐和不甘的眼睛,正对着瘫软在龙椅下的萧政贤。
  萧政贤被这血腥至极的一幕吓得浑身瘫软,没忍住发出惊叫声。
  萧凌川缓缓收剑,剑刃上,一滴血珠顺着锋利的边缘滑落,滴在明黄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团暗红。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萧政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陛下为何如此惧怕?瑞王带暗卫潜入御书房,意图行刺陛下,谋权篡位。如此逆贼,难道不该就地斩杀吗?”
  萧政贤当然巴不得萧修湛死!
  这个三番两次逼宫的三弟,是他日日夜夜的噩梦!
  可是,想他死,和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砍下脑袋,又是两码事!
  那温热的、喷溅到他脸上的血液,带着灼人的温度,可怖至极。
  他看着萧凌川那张比恶鬼还要冷酷的面容,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
  萧凌川,根本不是在替他清除逆贼。
  他是在杀鸡儆猴!
  是在给他这个皇帝一个下马威!
  今天这把剑能砍下萧修湛的头,明天,是不是就能砍上他的脖颈?
  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将萧政贤彻底淹没。
  他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这一吓,皇帝的病体彻底垮了,终日卧床不起,汤药不断,却始终不见好转。
  国不可一日无君。
  拥护萧凌川的朝臣们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联名上奏,恳请景王萧凌川为摄政王,代天子处理朝政。
  萧凌川在朝堂之上,假意推辞了三次,直言自己德薄能鲜,不堪此重任。
  直到朝臣们跪了一地,以死相逼,他才“万般无奈”地应允下来,正式摄政。
  大权在握的第一件事,萧凌川便派人快马加鞭,将这个“好消息”传去了南月,并附上一封亲笔信,盛情邀请南月太傅赵谦前来大邺,参加他的摄政贺宴。
  他神色阴鸷,兀自低语道:“有些旧账,是时候找赵谦一笔一笔清算了。”
  ——
  南朔城。
  萧怀瑾依照医嘱,每日三次抱着小邺君前往“幼安堂”,让那名姓姜的女医亲自喂药。
  这小家伙不过几月大,身上却带着一股倔劲,旁人喂药总要哭闹,唯独在这女医手中,乖得像只小猫。
  也不过两日,在她悉心照料下,小邺君的烧退了,疹子也消了大半,食欲渐开,粉嫩小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生气。
  萧怀瑾本打算带着小家伙即刻过境,去南月找姜姝宁的,然而事与愿违。
  一封急报传来,皇帝病重,朝中局势骤变,景王萧凌川一跃成为大邺摄政王,权倾朝野。
  更令人不安的是,南月国的太傅赵谦受邀,将亲临大邺参加摄政王的贺宴。
  为确保此人安全,南朔城严加戒备,边境封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直至贺宴结束。
  偏僻的城墙下,萧怀瑾立在风中,玄色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阿齐忍不住低声道:“殿下,这景王莫不是心怀叵测,想要借机谋权?咱们是否该即刻回宫,以防他对崔家不利?”
  萧怀瑾目光深邃,语气中透着几分冷冽:“四哥的野心,早已不是什么秘事,朝中谁人不知?如今他尚需崔家助力,料想不会对外祖他们下手。
  我只担心,他与南月暗中勾结。此次特意请来南月太傅,绝非简单示好,其中必有蹊跷。你速去查探,这赵谦究竟是何来历,与景王又有何交情!”
  “是,属下这就去办!”阿齐抱拳领命,匆匆离去。
  萧怀瑾负手而立,望向远处阴沉的天际,心中沉重。
  他不得不滞留南朔,计划尽数被打乱。
  然而,城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幼安堂”的姜姝宁。
  她为了把小邺君在身边,甚至曾动过念头,偷偷给孩子喂些相冲的药草,让他病症反复,可每每看到那张纯真小脸,心便软得像化开的春雪,哪里舍得下手?
  她又想过对“萧凌川”下药,让他身染小恙,无法离城,可一想到那人冷酷无情的性子,若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南朔城被迫封锁,城中人不得随意出行,这意外之举反倒让她与小邺君多出了相处的时光。
  一有空闲,她便往清风轩去,给小邺君送吃食和药物,顺便抱一抱他。
  小邺君似也与她心有灵犀,每次被她抱在怀中,便赖着不肯走,若被强行抱开,小嘴一扁,眼泪便扑簌簌掉下来,哭得人心都碎了。
  萧怀瑾见状,不由道:“便是乳母,也得花上几日才能与他亲近,你不过抱了他两三回,他便这般黏你。女医果真有讨孩子欢心的本事。”
  姜姝宁心中一酸,暗想,这何尝不是血脉相连的天性使然?
  “小君儿晓得是我治好了他的病,自然与我亲近些。”她似是不经意地问,“君儿几月大了?可满半岁了?”
  “快七个月了。”萧怀瑾答道,目光落在小邺君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既过了半岁,便能吃些母乳外的吃食了。”姜姝宁眼波微转,笑意更深,“我这刚熬了些蛋羹,细腻软糯,正适合他尝尝鲜。”
  她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碗蛋羹,亲自喂给小邺君。
  小家伙尝了一口,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舔尽最后一口后还砸吧着小嘴,似是意犹未尽。
  萧怀瑾瞧着有趣,回去便命乳母照样做些蛋羹,怎料小邺君却偏不买账,闻都不闻一口,执拗得紧,非要姜姝宁亲手做的才肯吃。
  无奈之下,萧怀瑾只得亲自带着小邺君,再次登门“幼安堂”,向姜姝宁讨要蛋羹的方子。
  正赶上她熬制肉糜粥,香气扑鼻,她顺手舀了一小勺喂给小邺君,小家伙又吃得欢快。
  萧怀瑾不由暗自称奇,这女医不仅医术了得,连做的吃食都能如此合孩子的胃口,难怪南朔城中但凡有孩子生病,父母都争相将人送来“幼安堂”。
  他见女医对孩子们关怀备至,耐心细腻,心中对她的戒备渐消,甚至不再忌讳她为小邺君准备吃食。
  阿齐却看不过眼,见殿下日日抱着小邺君往“幼安堂”跑,忍不住低声提醒:“殿下,您不觉得这女医似有刻意而为?她让小公子对她生出依赖,属下总觉她别有所图!”
  萧怀瑾闻言,眸光微冷,沉声问:“你以为她图谋什么?”
  阿齐支吾片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小声道:“这小城里的医女,许是……对殿下有意?没准还想借机攀高枝,做小公子的后母!”
  “荒唐!”萧怀瑾脸色骤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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