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床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闭目凝神。
  “大夫!”姜姝宁冲到床边,低声问,“大人的情况如何?”
  孙神医闻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在她易容过的脸上扫过,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这应该便是易容后的王妃了。
  “王……”他刚开口,便察觉失言,立刻改口,“……大人他身上的外伤确实骇人,失血也多,不过万幸,并未伤及心肺等要害。再加上王……姑娘你之前给他服用了‘龙血茧’止住了血,想来只要好生静养些时日,应该……”
  “无大碍”三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床上本该昏迷不醒的萧凌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暗红色的浊血从他口中流淌而出,溅落在雪白的被褥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一朵妖异的红梅。
  姜姝宁的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那滩刺目的血迹,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大夫!”她声音都变了调,“您不是说他没有伤到内脏吗?!怎么会吐血?!”
  孙神医也惊得不轻,脸上的从容镇定瞬间被错愕取代。
  这脉象明明平稳有力,绝非内腑受重创之相,怎么会……
  他正要俯身重新为萧凌川把脉,却见本该再度陷入昏迷的男人,忽然掀开了眼皮。
  那双深邃的桃花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压迫。
  孙神医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僵硬地收回手,背对着姜姝宁,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两声,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沉重而迟疑:“唉,方才……是老夫诊断错了。”
  他转过身,满脸沉痛地对上姜姝宁那双写满惊慌的眼睛,沉重地叹了口气:“王……大人他……内伤极重,五内俱焚,恐怕……恐怕比老夫想的要凶险得多。这往后的日子,想来得多加照顾才是啊!”
  第353章 他想念她红唇的滋味
  孙神医的话让姜姝宁既心疼又内疚。
  都是她的错。
  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去摘山崖上的“红莲”,才连累了萧凌川。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么会滚落山崖?
  若不是为了护着她,他又怎么会被狼群围攻,受了这么重的伤?
  “都是我不好……”姜姝宁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若我不是非要去……大人他也不会……”
  躺在床上的萧凌川,眼皮下的眼珠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她的哭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发麻发疼。
  他费了这么大劲,不是为了让她在这儿哭成个泪人儿的。
  一道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精准地射向孙神医。
  别让她哭了。
  再哭下去,他装不下去了!
  孙神医后背一僵,接收到自家王爷的无声指令,头皮都快炸了。
  他实在不擅长干这种合伙骗人的勾当。
  “咳!”孙神医连忙清了清嗓子,出声安慰道,“王……姑娘,你也别太自责了。事已至此,自责无用啊。既然大人伤得这么重,你不如就留在他身边,好生照料,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说不定,有你陪着,他恢复得还能快些。”
  姜姝宁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您说得对!只要我悉心照顾,大人他肯定会好起来的!大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您尽管吩咐!我的医术虽然不算顶好,但施针、熬药、包扎伤口这些都会,照顾病人更是没问题的!”
  孙神医心里暗自思忖。
  让她施针熬药?那可不行。
  这丫头会医术,万一真让她上手,看出王爷这脉象强健有力得能打死一头牛,那他帮王爷撒的谎岂不是不攻自破?
  孙神医故作沉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药方老夫会开好,熬药自有下人去做。姑娘你……你就留在这里守着大人吧。他身上出了许多汗,你帮他擦拭一下身子,再就是按时换药。这些活儿细致,交给你老夫也放心。”
  “是,大夫,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姜姝宁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
  孙神医见状,如蒙大赦,连忙拎起自己的药箱:“那……老夫还有些别的药材要去处理,就先行告辞了!姑娘若有事,再派人来寻我!”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背影瞧着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陪着王爷演戏,真是要了他半条老命!
  姜姝宁起身去打了盆温水来,将毛巾浸湿,拧得半干。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萧凌川的上衣。
  他胸膛和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使如此,那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依然若隐若现。
  她的指尖无意中划过他温热的皮肤,像被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重新拿起毛巾,动作轻柔,细细地为他擦拭额头、脖颈和没有被绷带覆盖的胸膛。
  装睡的萧凌川,几乎要舒服得呻吟出声。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微凉的水汽和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拂过他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痒痒的,撩得他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比世间任何良药都管用。
  给他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姜姝宁已经累出了一身薄汗。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就在这时,床上的男人睫毛颤了颤,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大人?”姜姝宁立刻俯身过去,轻声唤道,“您醒了?”
  萧凌川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桃花眸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显得迷茫又脆弱。
  他虚弱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姜……女医……”
  “我在!”姜姝宁连忙应声,“大人,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要什么?您尽管说。”
  “本官……渴……”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马上去倒水!”姜姝宁立刻起身,为他倒了一碗温水,又小心地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水,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
  可他似乎连张嘴的力气都有些不足,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打湿了前襟的衣料。
  姜姝宁不放弃,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他勉强喝进去一点,但更多的还是漏了出来,很快,下巴和胸前便湿漉漉一片。
  萧凌川佯装无奈,虚弱地长叹了口气:“罢了……本官……不喝了……”
  “那怎么行?您失血过多,身子虚,当然要多喝水!”姜姝宁急了,放下碗,脸颊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若……大人不介意,民女……倒是有个法子……就是……嘴对嘴喂……”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声如蚊呐。
  萧凌川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努力掩饰住眼底的狂喜,依旧用那副虚弱得快要断气的腔调,急切地说道:“本官自然不介意!本官真的……好渴……姜女医,你快……快喂本官喝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微微泛着水光的红唇。
  她还不知道,他早就命人在她的饮食里加了易容丸的解药。
  这几日下来,她那张平庸的脸已经渐渐褪去伪装,眉眼间依稀有了从前清丽动人的影子。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尝过她红唇的滋味了,想念得快要发疯。
  姜姝宁看着他急切又脆弱的模样,心一横,点了点头:“好!大人您稍等我一下!”
  说完,她将他小心地放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萧凌川躺在床上,一颗心砰砰直跳,既紧张又期待。
  她这是害羞了?
  也是,毕竟是女儿家。
  他耐心地等着,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场景。
  她柔软的唇瓣,清甜的气息……
  没过多久,姜姝宁回来了。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根约莫一尺长,通体翠绿,手指粗细的植物茎秆。
  “大人,您看!”她献宝似的将那根茎秆举到他面前,“我在屋外头找的,这种植物的茎是中空的,最适合用来喂水喂药了!民女已经洗得很干净了,现在就来喂您喝水!”
  说完,她将茎秆的一端放进水碗里吸了一口水,然后捏住,将另一端精准地抵在了萧凌川的嘴边,柔声道:“大人,张嘴。”
  温水顺着中空的茎秆,准确无误地流进了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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