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姜姝宁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处。
她先用干净的布巾蘸了药酒,将他背后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仔细擦拭干净,然后取了特制的药膏,厚厚涂抹一层,最后再用几层纱布紧紧缠绕固定。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紧实的肌肤。
不同于伤处的狰狞,他身体的其他地方,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每一寸肌理都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但隔着薄薄的衣衫是一回事,如今这般近(乎)赤裸地呈现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心跳也乱了章法,像揣了只扑腾翅膀的雀儿,撞得她胸口发麻。
“姜女医。”
头顶上方传来他低沉含笑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耳膜。
姜姝宁猛地一颤,手里的纱布险些掉进水里。
萧凌川满意地欣赏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浓郁的药香和独属于他的清冽味道。
“你可要为本官包扎仔细些,万一待会儿不小心沾了水,伤口发炎,那可就麻烦了。”
怕沾水还泡什么药浴?
姜姝宁暗暗腹诽,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待一切处理妥当,萧凌川便在她的搀扶下,缓缓浸入池水中。
温热的池水将他包裹,他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池壁的巨石上,闭上了眼。
姜姝宁如蒙大赦,立刻退到几步开外,背对着他而立。
她不敢再看他,可身为医者的责任心又让她放心不下,只能时不时地从假山缝隙里偷偷瞄上两眼,确认他没有因为泡澡而引发伤口不适。
池子里一时间静谧无声。
这过分的安静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不明。
萧凌川见她如此避嫌,反倒腾升起逗弄的心思。
他故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唔……”
姜姝宁心头一紧,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几步冲到池边,急切地问道:“大人,您怎么了?是伤口疼吗?”
萧凌川靠在池壁上,眉头紧锁,脸色似乎比方才苍白了几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没有睁眼,只是虚弱地抬起一只手,指向自己的后背:“好像……是纱布松了,水……渗进去了……”
姜姝宁顿时急了。
这要是伤口浸了药汤,非得溃烂不可!
她来不及多想,俯下身去,探手想要检查他背后的纱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后背的瞬间,那只原本虚弱抬起的手,却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姜姝宁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朝着池子里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温热的池水瞬间浸透了她全身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她呛了好几口水,在水中胡乱扑腾着,视野一片模糊。
下一刻,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捞起,紧紧地带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她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夜空的桃花眸里,那双眸子此刻正漾着她看不懂的漩涡,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划过他完美的下颌线,最后隐没在锁骨处。
他离得那样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长而卷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头缓缓低下,那两片薄而诱惑力十足的唇,就要印上她的。
就在此时,一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姝宁。
之前在树上,他陷入昏迷前曾满怀深情地喊出这个名字。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所有暧昧与旖旎。
姜姝宁猛地清醒过来。
他心里早就有了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而她,一个连真容都不敢示人的卑微女子,又有何资格奢望他的垂怜,与他纠缠不清?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趁他因伤口被牵动而吃痛的间隙,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浴池。
“大人若还需要民女,再喊便是!”
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背影里写满了仓皇与决绝。
池水中,萧凌川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胸口被她推搡的地方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突如其来的空落。
水波渐渐平息,倒映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失落。
他明明以救命恩人的身份重新闯入了她的世界,为她身受重伤,给她旁人无法企及的特殊对待,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接受自己?
难道这样,还不足以让她动心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萧凌川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另一边,姜姝宁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沉甸甸的,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燥热。
她懊恼至极,方才自己差点在景大人暧昧撩人的目光注视下迷失了自己。
她一边脱下湿衣,一边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
简直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换上干爽的衣物后,她走到铜镜前,想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却在看清镜中人影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镜子里那张脸……
怎么越看,越像她本来的模样了?
她分明有定时服用姜天泽留给她的易容丸。
难道易容丸失效了吗?
第356章 他们的关系又落回了原地
她打开那个熟悉的药瓶,准备将这枚能改变容貌的药丸送入口中时,手却猛然顿在了半空。
镜中那张逐渐恢复本来轮廓的脸,让她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是自嘲,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若景大人果真只是迷恋她这张平平无奇的易容假面,才对她生出几分兴趣,那不如让他一睹她的真容。
如此,也好让他清醒过来,更让她自己彻底断了念想。
她将那粒药丸扔回瓶中,盖上瓶塞,随手丢进了妆奁的角落里。
从那天起,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她依旧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为萧凌川准备清淡而滋补的药膳,亲自监督他服药,为他换药。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他的伤口逐日愈合,连带着他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可他敏锐地察觉到,那道无形的墙,又被她重新筑了起来,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高,更厚。
她会端来汤药,放在他手边的桌上,然后立刻后退两步,垂手侍立。
“大人,请用药。”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他会接过药碗,故意放慢喝药的速度,试图用眼神留住她片刻。
可她的目光永远落在地面,固执地不与他对视。
“姜女医,”他唤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试探与渴求,“过来,陪我说说话。”
她会顺从地走近,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大人想说什么?”
恭敬的态度宛如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他心口发闷。
他们之间的关系,仿若历经千山万水、九死一生,却最终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又落回了原点。
萧凌川有些绝望。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对着棉花挥拳的莽夫,用尽了力气,却只换来一片沉闷的寂静。
他郁闷得快要发疯,可对着她那张愈发清丽冷漠的脸,竟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这份压抑的气氛中,只有凌芜的眼睛一天天好转,给这沉闷的院落带来一丝生机。
终于,在凌芜能够清晰地看见眼前三尺内的人影时,萧凌川提出了回京的决定。
“南朔之事已了,我在此地耽搁太久,朝中怕是已经乱了套。”他在饭桌上宣布这个消息,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姜姝宁,“是时候回京了。”
他心里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望。
或许,换个环境,带她回到他熟悉的世界,日复一日地相处下去,总能将她心头那块坚冰融化掉。
姜姝宁只是安静地听着,手里给人布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应道:“民女知道了。”
没有疑问,没有欣喜,也没有抗拒。
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在凌芜的帮助下,她开始默默地收拾行囊,将她和小邺君的物件分门别类,打包得整整齐齐。
离别的这天夜里,月色如水,晚风微凉。
衙门后院里已经备好了马车,只等用过最后一顿晚饭,便连夜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