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他们负隅顽抗,便择日押入京中,让刑部去料理。”
裴淮说罢,又照例询问道:
“玉阳关情况如何?”
“回皇上,自从上次咱们把南梁军打得落花流水,他们便不敢再越境来犯。如今边境十三城,已尽在我朝掌控之下。”聂钧掷地有声地回禀。
裴淮点点头,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伏罗城一战,南梁既失沈铎,已与亡国无异,料他们也不敢造次。”
乍然从裴淮口中听到父王的名讳,沈韫珠心头狠狠一颤,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皇上英明!我大周铁骑踏平南梁国都,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聂钧当即附和。
屏风外的君臣二人一唱一和,仿佛南梁已是大周的囊中之物。沈韫珠暗自咬牙,眼底翻滚着滔天恨意。
裴淮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终于道:
“聂爱卿劳苦功高,且先回府邸好生歇息一晚。等明日再来宫中,朕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谢皇上!”聂钧起身行礼,“末将告退。”
裴淮望着聂钧意气风发的背影,面上的神情缓缓沉凝下来,高深莫测。
三日后,屏澜山庄……
他倒要瞧瞧,这起子南梁奸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沈韫珠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绕出来,轻声唤道:
“皇上。”
裴淮敛去眸中的狠厉,温声笑道:
“珠珠久等了,朕这就命姜德兴传膳。”
沈韫珠柔顺地点点头,对于方才听到的谈话,没有多议论半个字。
趁着去外殿用膳的间隙,沈韫珠悄悄给青婵打了个手势。
“你速去传信渡鸦,就说——”
沈韫珠蹙眉回忆着聂钧所言,匆匆道:
“冉城恐生变数,请她早做打算。”
第26章 心声相应
动身前往屏澜山庄的前夜, 容贵嫔约了沈韫珠在宫中碰面。
听罢沈韫珠转述那日御书房中的情形,容贵嫔苦笑一声:
“糟了。”
沈韫珠连忙追问:“怎么?”
容贵嫔揉了揉额角,叹道:
“早在数日之前, 我传往宫外的书信便犹如石沉大海,始终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沈韫珠闻言, 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宫外的南梁暗桩是躲起来暂避风头,还是已经……
沈韫珠不敢再往下深想, 心存期冀地问道:
“可还有其他法子, 能探探宫外的消息?”
如今攻守之势对换, 她们已然落入十分被动的局面,随时有可能被裴淮瓮中捉鳖。
按兵不动?还是主动出击?
冥冥之中, 容贵嫔总感觉外面大事不妙。仿佛再等下去,也只能是坐以待毙。
面对裴淮这样强劲的敌人, 容贵嫔不敢掉以轻心。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联络苏佑。”
容贵嫔抬眸望向沈韫珠,慎之又慎地嘱托道:
“此番出宫, 你千万要劝动皇帝, 让他带你回苏府省亲。”
容贵嫔抿了抿干涩的唇,莫名有种直觉。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沈韫珠呼吸微沉,郑重应道:
“好,我一定尽力。”
-
沈韫珠怀揣心事, 三更后才迷迷糊糊地合眼。似乎还做了场光怪陆离的长梦, 梦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总归是睡得不太踏实。
翌日清晨, 沈韫珠如约来到宫门口, 身边只带了画柳。
看见沈韫珠过来,裴淮将折扇在掌心一合。伸手扶着沈韫珠踩上杌子, 自己也弯腰钻进了马车。
裴淮转身放下车帘,不由轻笑着发问:
“怎么瞧着恹恹的?”
沈韫珠闻言顿时抬头,恰好撞进裴淮那双深邃黑眸里。
马车内甚是宽敞,香炉里燃着清幽的沉水香。沈韫珠却觉得心口分外压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扼住喉咙,难以喘息。
沈韫珠磨蹭进裴淮怀中,躲避与他视线交汇,嗓音娇柔地抱怨道:
“昨儿个睡得不安稳,好像是魇着了。”
沈韫珠藏起眸中的算计,眉心颦蹙。藕臂圈着裴淮的腰,仿佛极依恋似的。
裴淮见状低笑一声,将人搂在怀里细细抚慰。殊不知,他才是令女子梦魇的罪魁祸首。
观裴淮态度举止一如往昔,沈韫珠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猜测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裴淮总不至于已经查到了她们头上,此刻还在这儿同她虚以委蛇罢。
裴淮察觉到沈韫珠的目光,柔声问:
“怎么这样瞧着朕?”
沈韫珠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陛下今日格外丰神俊朗。”
裴淮失笑,屈指刮了刮女子鼻尖。
“黏人精。”
沈韫珠不满地撇了撇嘴,索性破罐子破摔,大着胆子缠住男人胳膊。
“皇上只带妾身出宫散心,却不带有孕的令姐姐。若是令姐姐知道了,会不会生妾身的气呀?”
沈韫珠眨巴着桃花眼,像只妩媚狡黠的猫儿。
“这还不容易?”
见女子恢复了往日活泼爱闹的模样儿,裴淮薄唇微勾。故意不顺她的心意,低声逗道:
“咱们现在就回宫接上令容华,珠珠觉得怎么样?”
裴淮垂眸望向沈韫珠,眼神温柔得快要滴水,仿佛是天底下最体贴的夫君。
沈韫珠气得暗自咬牙,心道裴淮上辈子准是个唱戏的,不然怎么这样能演。1
“妾身觉得不行。”沈韫珠抽回玉指,扭脸哼道。
裴淮噙笑扬眉,反将一军:
“那你方才问朕做什么?”
沈韫珠挪到了旁边坐着,故意不让裴淮挨着。
“当然是要听皇上哄妾身。”
裴淮见状,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将人搂着腰抱回来,垂眸吻了吻女子娇红唇瓣,叹道:
“又撒娇。”
脸皮太薄,可是说不过裴淮的。
沈韫珠深谙此理,被亲了也装作若无其事,俏生生地反问裴淮:
“皇上不喜欢?”
话音未落,裴淮便毫不犹豫地接道:
“喜欢。”
裴淮目光灼灼地望进沈韫珠眼中,明明白白地重复了一遍:
“喜欢你。”
沈韫珠僵在原处,顿觉一股潮热从耳后涌上面颊。
沈韫珠觉得是这条路太颠簸,才晃得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却不想他们正行驶在平整的官道上,马车根本不会摇晃。
沈韫珠艰难地转动思绪,终于想通裴淮的喜欢,大抵是不厌恶的意思。
对……
那便没什么奇怪的。
瞥见沈韫珠手中皱巴得不成样子的锦帕,裴淮暗叹一声,心道这女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儿女私情上忒不开窍。
一句喜欢而已,这便吓傻了?
裴淮手指微微用力,抽出那条快揉皱成一团的帕子。从袖中取出匕首,塞进沈韫珠掌心。
银匕首骤然闯入视线,沈韫珠本就魂不守舍,见状脑海中警铃大作,掌心里霎时沁出湿滑的冷汗。
裴淮发现什么了?
给她匕首,是要她现在引刀自裁?
裴淮伸手覆住沈韫珠的手背,带着她从鞘中拔出匕首。
银亮刀刃折射着锐利寒芒,甚是耀眼。沈韫珠被晃得眼眶酸疼,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这匕首轻薄锋利,削铁如泥,适合女子用来防身。”
裴淮垂眸解释着,“外头不比宫里,你贴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沈韫珠听清了裴淮所言,终于回过神来。
“多谢皇上。”
沈韫珠心有余悸地攥着匕首,囫囵应道。
裴淮笑了笑,未曾多言。只是拿起一旁的书卷,随意翻看起来。
沈韫珠靠坐在窗旁,独自平复着心绪。渐渐地,马车放慢了速度,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一片嘈杂声。
裴淮挑起车帘,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看。回眸见沈韫珠目露疑惑,裴淮轻声解释道:
“正巧出宫,朕顺路瞧瞧城东的情况。”
沈韫珠再次望向窗外,不禁暗自吃惊。
只见当日被暴雨洪水侵袭的街道,如今已经恢复了昔日繁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房屋林立,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百姓们携妪挈童,在集市上挨挨挤挤,热闹非常。
这里竟是之前水患肆虐的城东?
沈韫珠怔怔地松手,车帘从眼前落下,将那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隔绝在外。
沈韫珠望向裴淮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情甚是复杂。
-
待马车在山庄前停稳,裴淮率先掀帘走了下去。没等沈韫珠抬步去踩车凳,裴淮便单手一揽,将她稳稳当当地抱了下来。
沈韫珠扶着裴淮的肩,在地面站定。抬眸便见一条宛如玉带的清溪,溪边盛放着连绵成片的芙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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