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沈韫珠谢过姜德兴,抬步迈入殿内。
抬眼一瞧,裴淮的脸色何止是不太妙,分明是烦躁得要命。
裴淮坐在案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见方岚和沈韫珠进来,裴淮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免礼。
姚昭仪仍旧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着。过了这么一会儿,脸颊上的红肿愈发刺眼,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沈韫珠的行径。
沈韫珠垂眼一瞧,心道坏了,裴淮该不会心生恻隐罢,琢磨着自个儿要不要也哭一场——
“行了,别哭了,吵得朕头疼。”
裴淮不耐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姚昭仪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姚昭仪闻言,哭声一顿,却不敢反驳,只得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
“皇上……”
裴淮没再理会姚昭仪,而是将目光转向方岚:
“你来说,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岚轻轻福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语气不疾不徐,将姚昭仪所言尽数禀给裴淮。
当听到姚昭仪拿私会一事羞辱沈韫珠时,裴淮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
沈韫珠瞧见裴淮的神色,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地跪了下来,想要开口解释,却骤然被裴淮打断:
“你起来。”
沈韫珠的身子微微一颤,抬眸望向裴淮,却见他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沈韫珠这才反应过来,裴淮方才的怒火并非是冲着她来的。
沈韫珠顺从地站起身,垂眸立在一旁。虽一句话没说,心底却已知今日胜局。
裴淮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姚昭仪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
“姚昭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散播谣言,污蔑娴容华清白。”
姚昭仪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裴淮竟丝毫不怀疑沈韫珠。
“皇上,娴容华与那画师私会……”
“够了。”裴淮厉声喝止。
姚昭仪张了张嘴,却在触及到裴淮那冰冷的眼神时,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乌有。
“姚昭仪降为姚嫔,禁足三月,带下去。”
裴淮毫不犹豫地下令道,甚至连罪名都懒得给。
“皇上,娴容华以下犯上,难道您也不追究吗?”姚千芷绝望地喊道。
“你该打。”裴淮眸光凛冽,语气冷沉地打断道,“她的事,也用不着你置喙。”
姚千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两名太监强行拖了下去。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裴淮挥了挥手,道:“都退下。”
沈韫珠也想跟着出去,立马被方岚反手推了一把。
“皇上瞧你呢。”方岚轻声提醒道。
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那些窥探的目光。偌大的内殿里,只剩下裴淮和沈韫珠两人。
虽然沈韫珠常在裴淮面前造次,但也不能在裴淮真生气的时候去招惹啊。正当沈韫珠进退为难之际,忽然听见裴淮道了一句:
“还不过来?”
裴淮的语气听上去已是十分平静,若不是方才亲眼瞧见裴淮动怒,沈韫珠还真要以为今儿个无事发生。
这么收放自如的?
沈韫珠默默走上前去,绕过书案,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
坐进了裴淮怀里。
裴淮见沈韫珠识趣,心情顿时又好了些许。
“您这就不生气了?”沈韫珠觑着裴淮的脸色,悄悄问道。
裴淮按了按眉头,叹道:“朕只是被吵得心烦。”
“皇上好硬的心肠,”小黄鹂贴在裴淮耳边絮叨,“等皇上有了新人在侧,该不会也对妾身这般心狠罢?”
裴淮睨了怀里的沈韫珠一眼,淡淡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韫珠眼波流转,不依不饶地反驳:
“妾身分明是受了委屈。”
裴淮见沈韫珠这副模样,不禁伸手掐了掐她白皙的脸颊,恶狠狠地道:
“朕要给你封妃,你偏不肯,此时又要来同朕诉委屈。朕看出来了,你就是存心要刁难朕。”
沈韫珠拂开裴淮的手,娇嗔道:“哪有。”
裴淮手腕一翻,将女子冰凉的指尖拢在掌心里捂着,问道:
“方才做什么去了?”
沈韫珠笑容不减,语气轻快地编起了瞎话:
“去瞧瞧尚功局新描的花样子,顺便做了几身衣裳。”
“这可是皇上自个儿说的,让妾身凡事要同方姐姐一起,好有个照应。”怕裴淮又要挑事,沈韫珠连忙补充道。
提起这个,裴淮忽然想起那几匹大红罗缎来。沈韫珠生得白皙娇艳,想来大红色最是衬她。
“岐州进贡的罗缎里,朕瞧着有两匹挺适合你的,回头记得让姜德兴给你拿去。”
沈韫珠忽然抬起头,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不如给宜妃也送些?”
裴淮心中疑惑,皱眉道:“送她做什么?”
“妾身瞧宜妃倒是挺喜爱岐州进献的白兔,十只里有八只都被她抱去养了。”
沈韫珠眉眼含笑,仿佛只是同裴淮随口一提宫中趣事。
裴淮闻言神色如常,但他就算心里起了波澜,也可面上扮得滴水不漏。
沈韫珠在心底暗叹,也不知裴淮是听进去没有。
“昨儿个绛云馆的画师来给妾身送了画,只待了一会儿罢了,那时青婵和画柳也都在殿里。皇上别信姚嫔乱嚼舌根。”
见裴淮迟迟不问,沈韫珠便主动解释了两句。
不料不说还好,一提起这茬,裴淮忽地勾唇笑了一声,凤眸里仿佛深不见底。
“偏赶上朕不在的时候来送画?倒是挺巧的。”
第40章 情尘未脱
沈韫珠心头一震,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娇嗔状,伸手轻轻推了裴淮一下。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还怀疑妾身不成?”
沈韫珠眼波流转, 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撒娇, 像一只慵懒猫儿,轻轻挠着裴淮的掌心。
裴淮被沈韫珠这副娇憨模样逗笑,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朕不过是随口一说, 珠珠不必放在心上。”
裴淮神情温柔,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但沈韫珠清楚, 裴淮方才问话时的语气绝非玩笑。裴淮既有疑虑,便不会轻易消散。
沈韫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淮的神情, 见他深邃凤眸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幽光。
沈韫珠不禁暗自思忖,看来接下来这阵子得谨慎些才行。亏得她好心想提醒裴淮,反倒惹得裴淮疑心起她来。
“珠珠下午可想随朕去箭亭?”
抚着怀中的温香软玉, 裴淮眸色渐深, 忽然开口问道。
裴淮语气平静,却让沈韫珠心中蓦然一紧。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了?”
沈韫珠状似不解地问道。
裴淮轻笑一声,缓缓解释道:
“今岁秋狩因水患一事未能成行,明年朕打算带你一同去围场。今儿个日丽风清, 正适合去练箭。”
裴淮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韫珠, 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迎着裴淮的目光, 沈韫珠镇定地笑道:
“皇上说的是, 妾身也想出去走走呢。”
“那便这样说定了, 午后朕带你过去。”
裴淮说着,伸手揽住沈韫珠的腰肢, 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沈韫珠渐渐呼吸急促,觉得裴淮这一吻似乎有些迫切而不得章法,仿佛躁动不安的笼中困兽,急于占有什么,又或是撕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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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京兆尹赵宥光进宫来见,沈韫珠便自顾自地去偏殿眯了个盹儿。
待醒来时,紫宸宫的宫女为她捧来了一身衣裳。沈韫珠瞧了瞧,只见是一件浅云色窄袖劲装,骑射时穿来最合适不过。
沈韫珠束起青丝,不似平日妩媚,反倒多了几分英气。约莫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沈韫珠起身朝御书房走过去。
刚走到门外,便见一身绯色官袍的赵宥光从里面出来。
赵宥光乍见到个这副打扮的女子,不禁微微一愣。
姜德兴连忙在旁提醒道:
“赵大人,这位是娴容华。”
赵宥光赶紧收回目光,退到一旁,拱手行礼道:
“微臣见过娴容华。”
“大人多礼了。”
沈韫珠浅笑颔首,抬步走进御书房,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
裴淮端坐在长案后,瞧着与素日打扮全然不同的沈韫珠,眼底不由划过一抹惊艳。
“瞧什么呢?”裴淮勾唇问道。
沈韫珠噙笑走近,想起这男人令她不痛快,于是随口道:
“这绯色官服倒的确衬得人格外俊朗。”
果然,裴淮顿时没了笑意,面色不虞地冷哼道:
“朕去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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