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见裴淮这副模样,沈韫珠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但又一想自个儿还有未了之事, 便还是搬出民间说法搪塞道:
“妾身听说有孕之人不能随意挪动, 会惊动胎神的。”
沈韫珠柔声细语地说着, 隐隐带着几分娇俏, 教人无法拒绝。
裴淮眉头微皱, 心中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顾及沈韫珠和孩子的安危, 只得悻悻作罢。
“你可想现在将遇喜之事告知众人?还是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为免沈韫珠孕中多思,裴淮还是将此事交予沈韫珠定夺。
沈韫珠沉吟片刻,心中权衡一番后,展颜笑道: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瞒又瞒不住。”
毕竟纸包不住火,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还能省去些明面上的麻烦。
裴淮见沈韫珠如此说,便不再犹豫,扬声叫姜德兴进来,吩咐道:
“着尚书台拟旨,娴昭仪妊娠有功,册封为娴妃。”
方才诊出娴主子遇喜,瞧见皇上神情似乎不太对,姜德兴心里可着实捏了把汗。
此时见这二位又如胶似漆了似的,姜德兴连忙应声,眉开眼笑地磕头,向主子们道喜:
“奴才贺喜皇上,贺喜娴妃娘娘。”
“皇上当真不跟妾身计较了?”
沈韫珠懒洋洋地揉着后腰,眯起眼问道。
见这女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裴淮轻笑一声,无可奈何地道:
“一眼瞧不见就要给自己捅个血窟窿出来,朕真是拿你没辙。”
沈韫珠瞥了眼姜德兴,娇声念叨:
“是姜公公说的,让妾身跟您服个软儿。”
“哎哟,娘娘您可别害奴才。”
姜德兴吓得腿肚子都快打颤,忙解释道:
“奴才是劝您去见皇上,可没给您出这馊主意啊。”
沈韫珠掩唇轻笑,明面上是祸水东引,实则是暗中提起姜德兴对她多有照拂。
裴淮见状,便顺着沈韫珠的意思,给御前和重华宫上下皆赏了月钱,挥手命姜德兴下去了。
待殿内再无旁人,裴淮琢磨着问道:
“珠珠,你同朕说实话,翠微宫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干系?”
裴淮语气温和,仿佛只是想知道真相,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妾身怎么可能害死方姐姐?”
沈韫珠游刃有余地回答,不着痕迹地将“翠微宫的事”换作“害死方岚”,使了个巧招儿蒙混过关。
毕竟细究下来,她也的确没有说谎。
“此事若同妾身有干系,妾身又怎会让人从重华宫中搜出避子药来,倒教皇上同妾身离了心。”
沈韫珠眼睫微垂,神色黯然,仿佛又提起了伤心事。
“况且能在宫中纵火的,除了宜妃还能有谁?去岁毓庆宫的事,您不也怀疑是她做的?”
左右杨嘉因做的恶事多了,也不差替自个儿背这一桩,沈韫珠毫无负担地拖了杨嘉因下水。
见沈韫珠既如此说,裴淮便也信了她,宽慰道:
“朕会尽快将杨家连根拔起,你且安心养胎。”
想起方岚已“死”,沈韫珠不禁问道:
“皇上打算让谁接掌后宫事宜?”
见沈韫珠目光躲闪,裴淮便知她又想偷懒。
裴淮低头看向沈韫珠,眼中噙着笑意,悠悠道:
“朕去问问皇嫂的意思。”
沈韫珠见裴淮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禁轻咳一声,好似认真思量道:
“秦妃娘娘不是还要照顾公主?”
话虽如此,可眼下什么都不及沈韫珠要紧。裴淮笑意更浓,反问道:
“难不成指望梁昭仪?”
见裴淮始终没提过宜妃半个字,沈韫珠不禁心中暗喜,悄悄抚着小腹告诉孩儿:
你父皇还是极有良心的。
瞧沈韫珠立马喜滋滋的,裴淮哼笑一声,挑眉道:
“你也别躲懒,等你出了月子,这都是你的差事。”
“……”
说错了,他没良心。
沈韫珠小脸一垮,嗔道:
“妾身都这副模样了,还得受您差遣。”
哪知这话可提醒了裴淮,当即叫御医过来为沈韫珠调理身子。
沈韫珠无奈,只能日日被压着服用药膳,吃下的东西时而会吐出来,时而又不会,倒也着实怪哉。
-
沈韫珠在宫中将养了十数日,害喜的症状才渐渐好转,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直冒酸水。
“这阵子倒是辛苦你们了。”
沈韫珠捧着甜汤轻轻呷了一口,望向青婵和画柳问道:
“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青婵回禀道:“宜妃还是老样子,要么称病不出,要么去令昭仪那儿,也不知她们是在暗中筹谋什么。”
“娘娘,您如今身子重,可千万要当心才是。”画柳忧心忡忡地说道,“奴婢瞧着,宜妃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们若真敢对本宫和孩子不利,本宫定叫她们追悔莫及。”
沈韫珠抚上小腹,低语道:
“本宫要将这孩子平安带来世上。”
青婵神色一凛,也肃声道:“是,奴婢会竭力保护您和小主子的。”
“派人盯紧了宫中各处,尤其是那几个人。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来禀报本宫。”沈韫珠淡声嘱咐道。
“奴婢遵命。”
沈韫珠转头瞧了眼天色,捻着羹匙暗中盘算,忽而道:
“画柳,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一趟长信宫。”
画柳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沈韫珠此时要去拜见太后。
“您若是想见太后,不如等皇上回来,和皇上同去。”
画柳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劝道:
“您这会儿独自出去,万一有个闪失……”
“眼看还有六七个月才瓜熟蒂落呢,莫非日日都离不了皇上了?”沈韫珠不以为意。
“本宫去探探方岚的事,再者面子上也得尽尽孝道。”
画柳见说不动沈韫珠,只得不甚放心地陪她去了长信宫。
好在长信宫并不远,沈韫珠一路上也没撞见什么人。
毓瑚一见沈韫珠,顿时命人将宫里的熏香都撤换下去,亲自扶着沈韫珠进来。
“娴妃娘娘再要来,可得派人提前知会一声,好教奴婢们伺候得周全些。”
“姑姑言重了,妾身哪里有这么金贵?”
见众人都如临大敌似的,沈韫珠不由失笑,怎地一个个的都比她还紧张?
走入殿内后,沈韫珠一眼便瞧见凤位上的太后,敛起裙裾下拜道:
“妾身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太后赶忙制止,关切道,“你这孩子,身子重就该好好歇着。”
“能来给母后请安,是妾身的福分。”
沈韫珠一袭桃夭色宫装,领口绣着精致的芙蓉花,眉眼间尽是温婉恭顺。
太后望着体态纤娜的沈韫珠,怜爱地问道:
“哀家听闻你害喜害得厉害,如今可好些了?”
沈韫珠微微垂眸,露出一丝羞赧之色,轻声道:“劳母后挂心,妾身已无大碍,只是……”
沈韫珠欲言又止,似是难以启齿。
“只是妾身先前糊涂,用了些不该用的东西,辜负了皇上和母后的心意……”
说着,沈韫珠竟是起身跪了下来,声音哽咽,“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连忙命毓瑚将沈韫珠扶起,唤她来身边坐着,无奈叹道:
“后宫女子大多身不由己,哀家也是过来人,明白你许是有自己的苦衷。”
太后轻轻拍了拍沈韫珠的手背,柔声宽慰道:
“哀家先前为着皇贵妃的事伤怀,不然早该为你们说和说和了。”
因着翠微宫那场大火烧得蹊跷,裴淮不久前已下旨追封,将方岚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沈韫珠攥着帕子拭了拭眼角,仿佛也忍不住垂泣道:
“皇贵妃骤然薨逝,妾身亦是悲痛不已。本想着去送皇贵妃最后一程,却不料皇上说怕冲撞,便不许妾身去丧仪上祭奠。”
沈韫珠一面说,一面留意着太后的神情,想探知她对方岚之事了解多少。
那日过后,沈韫珠静下心来思量,倒也想通了方岚意欲何为。
方岚虽不忍令沈韫珠送死,却也不能纵许她一个细作潜藏在皇帝身边,这才选了个折衷的法子。
既没有直接出卖沈韫珠,却也暗中给皇帝提了个醒,至于之后又会如何,方岚也都问心无愧。
只见太后神色未变,仍旧蔼然叮咛沈韫珠道:
“你如今最忌讳红白煞事冲撞,还是当听皇帝的,多谨慎些才是。”
正思索间,殿外忽然传来通禀。紧接着,一道低醇含笑的嗓音响起:
“儿臣给母后请安。”
沈韫珠侧了侧身子,显然惊讶于裴淮竟在此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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