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怎么想搭理尉迟千澈。
  都撕破脸了,眼下也实在没什么心情找补。
  低头闷声:嗯。
  小手被牵起:带你走一遍。
  顺着一个个专属她的玳花印记,以山做土,以进右手边直走找到灶屋为火,然后穿过两门通透的灶苑,继续右拐,看到好几处与景融合的溪流做水,选紧挨云杉楼梯做木,上楼继续向右边拐,摸索印记直到金色的那朵便到了。
  看起来很绕,若是按照尉迟千澈教的口诀,金木水火土,倒是很简单。
  不过他没让她进房门,而是径直牵去了隔壁水室。
  一大桶热腾腾的水已经备好。
  只见尉迟千澈从台子上拿起了一坛酒,目色平静的开封,全数到入了浴桶中,整个水室,酒香四溢。
  闻玳玳目测,那坛子至少装了五斤。
  正不明尉迟千澈是不是想了新的惩治法子,把她酿了。
  脱衣沐浴吧!
  闻玳玳:
  真要酿她?
  见她愣着不动。
  为师帮你?
  压迫感一步步,在闻玳玳脑袋顶上落下一道强大的阴影。
  实在不明白尉迟千澈哪根筋又抽了。不过两人距离一近,闻玳玳才嗅到他的身上也有酒味,难不成?
  师父,这是?
  除残去秽。
  自己徒弟被修岁那个杂碎抱那么久,若不是她心疾伤及性命,他根本不管她是不是睡着,直接扔这酒水里去涮涮。当下,她既已无碍,便是片刻也忍不了了。
  而闻玳玳理解的意思是,她死里逃生去霉运。
  不过尉迟千澈又没性命之忧,泡什么酒浴?
  算了,讨个吉利吧!
  正准备脱衣,见尉迟千澈一动不动:师父,徒儿已经长大,可以自己沐浴了。
  犹豫了片刻的尉迟千澈放下袖子:桶边
  有吃的,饿了,就垫垫。
  刚走到门口。
  师父,徒儿大了,想分床睡。
  她怕半夜忍不住要弄死他,即便打不过。
  破天荒的,尉迟千澈答应了:你既有自己的房间,理应如此。
  师父,我想习武。
  从来没有一次性提过这么多要求。
  尉迟千澈今日也十分奇怪,并没有挖苦讽刺:好,明日便去灶房吧。
  闻玳玳:师父,徒儿说是习武,并非庖厨。
  跟为师习武,自然要先学见血。
  闻玳玳:
  你敢吗?
  闻玳玳:
  这一学,就学了七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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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芜湖!玳玳长大了,十三喽。后面的年纪进程会很快。明日继续!
  第23章
  庖厨怎么见血?
  自然不是真让闻玳玳去做饭,而是让她杀鸡宰鸭。
  起初,闻玳玳觉得手中的鸡定与自己一样,崩溃纠结急了,都想给对方一个痛快。
  有关于如何杀鸡,尉迟千澈没有任何要求,勒、剁、剪、摔、踩、砸,随意发挥,只要鸡咽气就行。
  按理,家禽切开或剪开喉部,放完血,是最快取命,也不另其倍受折磨的方法。
  可闻玳玳的刀一旦触碰到柔软又弹性的皮肉,对视上它们无辜,听天由命的眼睛,联想到自己,又实在下不去手。
  作为随侍,谢少昂一直陪着。
  无奈他有命在身,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熬得比鸡还崩溃。
  最后索性宁可在外被冷风吹,也不愿意在灶房内煎熬了。
  三日过去。
  从一觉醒来到晚上就寝,只干这一件事。
  内心的仁慈,她实在改变不了。
  第四日,灶房外,换了个人。
  一袭玄袍,挺拔如松,抱臂端着翩翩君子范,百无聊赖玩着脚下的石子。
  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小小举动,在察觉她来时,逆着光,扬起神秘危险又刻薄疏离的眸子看过来,纵使已经习惯了的闻玳玳,偶尔一个瞬间,还是会掌心冒汗、忌惮怵头。
  师父,您怎么来了?
  闻玳玳悄悄在裙摆上抹干净手心汗液,装作惊喜的迎上去。
  听少昂说,那只鸡已经被你吓的三日不进食了,为师过来开开眼。
  闻玳玳有点窘,其实鸡脖子的毛也被她撸秃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灶房,尉迟千澈瞥了眼已经不用闻玳玳亲自动手,就要绝食而死的鸡。
  拿过来。
  闻玳玳跟抱刚出生的婴孩一样,让鸡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怀里。
  尉迟千澈:刀。
  闻玳玳看了一圈,挑选了把最大,最能匹配尉迟千澈战斗力的西瓜刀,递给去。
  尉迟千澈:。
  接过来,没说不合适,也没说不对。
  为师只做一遍,看好。
  闻玳玳瞪大了眼睛。
  能砍头的大刀,尉迟千澈右手轻松捏住刀尖,左手匀出两个指头将闻玳玳怀中的鸡脖子向后一仰,熟练在空气中一划。
  没有害怕中的挣扎,甚至连鸣叫都没有,就那么在闻玳玳眼下,滴着血,软趴趴的慢慢去了。
  闻玳玳:。
  大刀一放,风微浪稳的尉迟千澈用清水净了手。
  限你一刻,杀三只。
  闻玳玳没从方才回过神,同为女子,尉迟千澈是如何做到丁点怜悯心都没有的。
  看来她起初决定不从让尉迟千澈弃恶从善方向入手,是对的。
  眼下犯难,一刻杀三只,实在。
  刚要央求。
  尉迟千澈折磨似的擦干净玉竹般的指尖:完不成,也莫要勉强。
  表面听起来是在善解人意的开解。
  她怎能不了解尉迟千澈这把温柔刀。
  实则是在奉劝她:干不了,就拉到,懦弱的人只配做那些不痛不痒的事。
  深吸一口气:师父,习武为何就非要见血,伤人性命?徒儿只是想用来防身,亦或者保护弱者。
  尉迟千澈将擦过手的帕子整齐叠好,摆正放在灶台上:知道师父是谁吗?
  好端端的,怎么又来。
  对谢少昂尚且好糊弄装傻,尉迟千澈前几日可是刚得罪了,正准备找补的闻玳玳不敢说不想,最后,选择用沉默回答。
  意外的。
  做和尚,要学放仇恨,恕自己;做道人,要学恩过必追,仇过必报;做我的徒弟,就必须见血。说到这儿,低下头与个头小小的闻玳玳平视,不知想从她晶亮的眼里看到什么,拉着浅浅的倦意:为师说的,够明白吗?
  所以。
  闻玳玳:师父会让徒儿跟那些哥哥们一样,去杀人吗?
  有件事避不过。
  那夜悬星会被灭门,她无法装作失忆,早晚开诚布公。
  尉迟千澈有点诧异小小年纪想到了这一层,见她能如此平心静气的问,估摸到接连三日不敢下手杀鸡的症结所在。
  直起身,无容置疑的答她:会!
  闻玳玳眉头发紧。
  尉迟千澈向门外走去,丢下句:为师身边不留废物。
  悬星会的修岁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修岁见过闻玳玳,亦知闻玳玳是他的徒弟,恐怕山下黑白两道都传遍了。
  他的身份带来的从没有什么温情,只有刀山剑林,血雨腥风,豺狼鬼魅。
  她早晚要下山,自己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无情点,于她往后是好事。
  三只活蹦乱跳的鸡,冲着闻玳玳一个劲儿的打鸣示威。
  拿着菜刀的她,在经过多天风起云涌的挣扎和方才尉迟千澈的话中,看透了一件事,一只鸡都不敢杀,谈何弑师?
  她必须要改了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的毛病。
  都是女子,尉迟千澈经历了国破家亡,她经历了家破人亡。为何尉迟千澈能提得起屠刀,她就不行?
  对,凭什么她不行?
  年仅六岁的孩子。
  犯了狠的,死死固定住挑衅的鸡,一刀剁了下去。
  公鸡濒死的疼痛在她手下挣扎,温血飞溅一脸,羽毛沾满全身时。
  她笑了。
  笑的那么悲切。
  而站在门外的尉迟千澈,万般情绪皆在那最后一望,迈着缓慢又坚定的步伐,消失在了悬崖边的尽头。
  七年里。
  从鸡鸭鹅,到羊猪牛,没有闻玳玳不敢下手的,才思泉涌,甚至把这些牲畜家禽臆想成尉迟千澈,下手越发干脆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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