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都去哪儿了呢?
  她又往深处走几步,发现日常所用的东西散落在地,来来回回仓促奔走的脚印开始增多,逐渐延伸到那人的血迹处重合。
  闻玳玳站在脚印最复杂,甚至有拖拽,厮打,甚至机关启动的痕迹处。
  不难看出,生活在此处的人应该都被带走了,而将数量庞杂的人给制服带走,从鞋印上看,全是训练有素的军中人。
  头顶打斗的声音渐小,闻玳玳不能多耽搁了,她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寻找出口时。
  她通过脚下的路,发现营帐的布局透露着一丝诡异的熟悉。
  闻玳玳原地打转,又试走了几步,看似凌乱的罗列,其实是完完全全除去花草树木,高山绿水,泥墙砖瓦的鬼膺村。
  闻玳玳做梦也想不到,整个鬼膺村能举族搬迁到山底。
  怪不得销声匿迹,苍羽动了那么多兵力,找了两年都没有搜寻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为证实心中所想,急如星火的形势下,她掉头往自己家方向跑。
  当营帐打开的短暂一刻。
  熟悉的摆设,朝思暮想的家,复刻在眼前。
  泪水夺眶而出。
  却又紧接着傲然将理智收回。
  她要赶紧去救人,绝不可再让悲剧发生,但愿不会太晚。
  山外。
  终是不敌尉迟长云,谢少昂脖子上被尉迟长云抵着剑,跪在一片血淋淋的尸山之中,一双杀意不减的眼睛,笑得生动又阴暗无比。
  他带着令人心悸的戾气,卑微却不带丁点谦恭告诉尉迟长云:属下还是那句话,主上不交出打开国库的钥匙,属下不会说呆呆下落。
  尉迟长云再也无法控制力道,用剑抵着不够,又用另一只手攥紧谢少昂一掐就断的脖子,嗓
  音低沉有力,恐怖袭人:苍旻(mín),紫殇甚少露面,紫殇帝最有意立为储君的大皇子,你可真是能忍,明明是个皇子身份,却在孤身边无怨无悔的做了十五年下人。你就不担心,蛰伏多年,得不到想要的,功亏一篑,为天下笑吗?
  被称为苍旻(mín)的谢少昂,终于私下伪善的面目,他笑的阴鹜歹毒,笑的恨不得让尉迟长云现在就撕了他。
  只要呆呆还在,你,尉迟长云,不敢杀本王。
  翠微山就这么大,你以为孤会寻不到?尉迟长云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满脸青紫,几乎快要憋到窒息的谢少昂撩起眼皮,望着一个方向,森然的戾气瞬而化为纯良。
  仅在咫尺,察觉谢少昂这一微妙变化的,尉迟长云野随着他视线看去。
  愣住。
  一个绝望的影子,步履蹒跚,东摇西摆而来。
  那影子绝望的张着嘴,对吊在翠微山上跟风铃般,以闻玄知夫妇为首的无数鬼膺村村民尸体,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尉迟万月当着她面,杀完最后一个鬼膺村村民,温热的血,飞溅到闻玳玳脸上。
  最后一丝光亮,被绝望彻底吞噬。
  好半天。
  她弯腰捡起一把刀,带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彻底疯癫的怒吼:尉!迟!长!云!
  第118章
  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在哪里站着一动不动很久了。
  他墨发半披,穿着单薄宽大的乌羽色长袍,在月色下,神仪明秀,卓然而立。
  看了十五年狐狸狐气的轮廓,曾经是她不想承认,却又切切实实,磐石之固存在的倚靠。
  也就是这个表面和容悦色,惯会虚情假意,让她矛盾挣扎,也不愿承认的依靠,却在最后化为温柔刀毁了她,还毁了两次。
  忽明忽暗的烛火印照在她重新失去神志,但根本忘不了仇恨的脸上。
  残破飘荡的尸骸,零落满地的残肢,万念俱灰的血海。
  比前世更惨绝人寰的结局,没有任何征兆比九天玄雷还狠的劈在她身上。
  闻玳玳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清晰记得自己失控,二话不说提刀与尉迟长云一决高下,让他血债血偿时,是刚刚屠戮完鬼膺村村民的尉迟万月想要对她动手,在尉迟长云的大声呵制下,才无奈选择劈晕了她。
  劈晕又怎样。
  欠下的债就不还了吗?
  她的爹爹、娘亲,鬼膺村的无辜村民,就白死了吗?
  好在,她的出现为谢少昂争取了一线生机,摆脱尉迟长云逃脱了。
  也不知安全顺利的找到苍羽没有。
  难以挟制的恨肆意生长。
  眼底,自闻玳玳睁开时,就升腾着毁灭。
  这样一位身在沼泽,心在云间,上一瞬悲悯,下一瞬无情,看凡尘俗子的命皆不是命的不堪胸襟,让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反正,逆天改命已没有任何可能了。
  她也本该死在翠微山下,与爹爹,娘亲一样,做一面装点尉迟长云登基的彩旗。
  奈何,却苟延残喘到了晚上。
  她是不是要谢谢尉迟长云暂时不宰之恩?
  在床上,她慵懒的翻了个身,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嘴角看似流露出迷人的笑意,实则深处早已是无穷无尽的狂暴杀意。
  嫩滑剔透的肌肤搭上月白色的绸缎衣裳,将轻盈的体态给曼妙给勾勒出来。
  清眸流转,花朵初绽。
  恩情,总要报答不是。
  如往常般,她软绵绵的唤:师父。
  黑暗中一动不动的身形,晃了下。
  尉迟长云见她醒了,犹豫了犹豫,也不知踌躇什么,慢慢朝床边走来。
  见她招引的模样,视若无睹,不给任何回应,生怕她着凉的要去给她盖被子。
  闻玳玳不悦的一把攥住他手腕,刻意拉近了两人鼻息,指着喉结处并未彻底消散的牙印,露|骨道:师父,喜欢疼的,还是猛的?
  面对拨云撩雨,尉迟长云如风过耳,像是习惯,又或是根本掀不起他半分涟漪,避开闻玳玳乱摩挲的手,从床边的小方桌上拿了碗血递过来,双目清正:喝掉。
  闻玳玳从床上坐起,把碗就着他手摔落在地,戏谑道:这么久了,师父还不知徒弟口味?
  尉迟长云没应声,仅是冷冷淡淡的抬起眼皮,带着面无表情的漠视。
  无人敢言的压迫感,若是往常,闻玳玳定会吓得赶紧想法子逃离。
  但今日不同。
  她就是要惹他怒。
  还要他如自己一样,享受崩溃绝望的千斤重量。
  她重新去拉尉迟长云的手,欣赏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指尖。
  上面遍布新添的伤痕,十分影响美观,看在闻玳玳眼里,每一道,每一条,都成了鬼膺村的人命。
  一寸寸,将她的心割裂。
  眼角一挑,诡异的,低头去亲吻尉迟长云屠戮无数条人命的手,看起来沉醉又膜拜。
  尉迟长云不敢动,更不敢去轻易招惹她,任由她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缠绵的亲吻,一触即离。
  也正是亲密的接触,闻玳玳嗅到尉迟长云身上幽幽酒香。
  她稀奇的从床上跪起来,笑得如鸩毒般,搂住尉迟长云肤色泛起酡红的脖颈撒娇:师父,怎么喝酒了?徒儿依稀记得,师父身上虽隔三差五的带着酒香,但实际真真正正仅喝过两次酒,一次是恩师去驾鹤西去悲痛,一次是围杀修岁解恨,不知这次喝酒师父是为何呢?
  心照不宣。
  灼热的肌肤贴着闻玳玳手臂,桎梏在尉迟长云脑后交叠的手也随之发烫起来。
  微醺之后的狐狸眸子在原本深邃妖娆之下,加了份野性难驯。
  潋滟迷离,靡靡艳艳,藏不住的柔情,用自己也察觉不出的诱惑,穿透魂魄的窒息感,平静盯着她。
  小红硬生生顶住了威镇:喝酒是因高兴,还是。?
  孤错了。
  不是平等的我错了。
  也不是师生的为师错了。
  而是以他太子的身份,承认错了。
  简简单单,有气无力苍白的三个字,对势位至尊的尉迟长云来说,这是凝结他两世的骄傲。
  闻玳玳的心好似被狠狠拧了下,诧异过后,装聋道:师父说
  什么,徒儿没听见。
  尉迟长云神情凝重,喉结控制不住波澜起伏的频繁上下,直直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重新归于沉默,眼皮敛了回去。
  闻玳玳指尖好似都带了锋芒逼人的刺,顺着尉迟长云的肩下去,挑衅的在他衣带间盘旋打转,她鼻尖凑近了他:师父,您自小教导徒儿,做错了事,要十倍百倍补回来。那师父做错了,是否也如此。
  少有的局促不安,宽大的袖口中拳头紧紧攥住,尉迟长云心有愧疚,任由她发泄的一点头。
  闻玳玳扯起尉迟长云袍子上的衣带交由他自己手中:师父,徒儿是不是想怎么讨回来补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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