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待呛人的浓烟散去,山山不知被天火卫挪去了哪里。
苍旻:要不要去追?
追上又怎样?以你我实力,与天火卫硬抗,容易两败俱伤,既然他们不愿意缠斗,反正尤山也活不成了,我们目的是物资军需,见好就收吧。闻玳玳语气仍旧是一如往常的平稳,看不出任何反常。
苍旻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吃货都与你胡说八道了什么。
闻玳玳抬起头,仰头凝视近在咫尺,初雪般纯净无暇的斯文男子,在这血腥的夜里,她的眸泛起水光,却又在一睁一闭间,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在此停留过。
她重新扬起畅快的笑,收好剑:还能说什么,不就是给临渊那个狗皇帝找一番好听的说辞,劝我放下。
那好听的说辞是什么?苍旻语气听起来轻松,明显有追问不放的意思。
说伤害我爹爹娘亲的人不是狗皇帝,尉迟万月其实早在翠微山之乱前就死了,屠戮鬼膺村的人另有其人,是为了陷害狗皇帝,说玳花簪是打开国库的钥匙,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让我去翠微山救狗皇帝。
为何是去翠微山?为何需要你去救?
北大哥有个册子,我偷看过,上面记载了十方世界所有国主的生平起伏,其中关于临渊狗皇帝的结局是跳崖而死。
跳崖?苍旻握住剑柄的手攥紧了:他已经是九五之尊,有什么值得他想不开,难不成是老天开眼,仇家相逼?
闻玳玳眉眼依旧生动,同样握住剑柄的手,也紧了,猝然嗤笑出声:尤山说。是狗皇帝思念我太过,独活不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的确可笑。
语气很是敷衍。
见苍旻不知陷入怎样的思虑。
她刻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方便更清晰的读懂对方眼中倾泻而出的东西:苍旻,尤山这番颠倒黑白,无非就是看自己活不成了,狗皇帝大限将至,想让我回去帮他救狗皇帝,你说我该不该去?
暧昧的鼻息在两人鼻尖处盘旋。
苍旻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悸动:你想去吗?
直勾勾的目光越来越火热。
闻玳玳挺直腰杆,坦然道:宿敌要死了,难道你我不应该带两壶酒亲眼去看看,高兴高兴?
苍旻被看的脸颊发烫,不过还是保持镇定的追根究底:你真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
翠微山山顶之上。
石九笙颤颤巍巍不知尉迟长云说要找她聊聊,为何选在了这里。
阿笙,五年来,过得可好。
这是两人相识十多年来,头一次,尉迟长云主动关心她。
多年积攒的委屈一扫而光,鼻子一酸,喉头发紧的应声:尚可。
但她应该在那边过得不好。
石九笙哽住。
凄凄凉凉,从她的角度看,先前总是掩饰情绪的尉迟长云,此刻被巨大的悲痛淹没着,几乎要窒息。
曾经光影随行的人,自五年前,所有的光彩随之而去,到了今日,尉迟长云整个人已经成了灰白。
长云,你还有我。我也是伴你一起长大的,我懂你,我可以做的比呆呆更好。
第140章
尉迟长云望着崖下:你间接害了那么多人,就没有半分悔意吗?
刑场呆呆眼盲那年,若不是你故意对她行以公主之礼,紫殇帝或许不会将她误认为万月。那样,她就不会陷入苍旻本该为我设下的暗算之中,十足炸药里更不会混有剧毒的烟雾。
而苍羽给呆呆喂下的蛊虫,也是你的主意。蛊虫真正的主人,实则是苍旻,这正是呆呆在牢狱中,虽然每日饭食中都混有苍羽的心头血,却仍记忆受损的原因。说到底,呆呆到死,虫主都没有彻底换成。吾也是前段时间无意想明白,怪不得苍旻抢了玳花簪,又将她独自一人置于危险之地,而她竟还能不计前嫌,不可思议地信任他,担忧他的安危。
你这些年搬弄是非,推波助澜,石九笙,你真的以为吾会不知道吗?需要吾,条条件件都给你细数出来吗?
长云,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石九笙的眼底有些红,死气的情绪总是因为尉迟长云一再无情,而陷入疯狂的疼痛:我是在保护你啊!
可吾不是当年十岁的孩子,更不需要你自以为是,面面俱到的挡在前面,替吾拿主意。那日若不是你串通苍旻,呆呆能被他劫持,畅通无阻的离开军营?
闻玳玳自愿跟苍旻走的,不是劫持!
石九笙盯着那漂亮又伤人的眼睛,字字泣血:她自幼便与正常的孩子不一样,六岁之前,频频给你招惹麻烦,甚至不惜时时刻刻揪着机会去寻死。
她孤身一人,翻山越岭去寻当时与你并不熟的关听肆,你认为这是巧合吗?也就是从那次回来后,六岁拜师,又仿若变了个人,对你千依百顺,低声下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敢有半分违逆,你是否有想过,她这般巨大的转变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
及笄后,她向苍羽投诚试好,将你贬的一文不值,两年来,用尽各种借口,不惜与苍羽成亲,来诱出你的下落,将你送到紫殇帝手里。
五年前更是,她蓄意接近,用那些卑鄙下作手段强迫你,随后转身与另一男子离去,甚至大言不惭的让你沦为整个十方世界的笑话。尉迟长云,需要我,再与你条条件件细数出来,闻玳玳,从未有一次想让你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手段吗?
这些话要是放在五年前,尉迟长云尚且能对故去的人解释,能质问,能发个脾气。
人亡物在,韶光荏苒。
过去的事,他倒是很想计较,但那个能跟他计较的人早已不在,追根究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曾推开好多人,心中唯独给她了一条捷径,她却根本不屑一顾。
春天又来了,她走的那个季节,也是漫山遍野最生机勃勃的时候。
随着最暖的风,轻轻落在石九笙耳边。
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石九笙红着眼。
你说什么?
通往心脉的经络好像都被狠狠的敲断了,掀起阵阵窒息。
吾与呆呆之间的事,生与死,合与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后果如何,吾自有承担的能力。当年军需都牵不住你,你还是太闲了呀!
呼吸在这一刹那全断了。
我为你复位,替你周旋,替你
吾不需要!
尉迟长云汹涌的怒气宛如一把匕首,深深割在石九笙身上。
尉迟长云,你忘恩负义。
若非日日挂在嘴边的恩山义海,父辈祖辈的庇护,吾每时每刻都不敢忘,你以为自己愚不可及的聪明,便能坐上皇后之位,又能让你活到今日?
尉迟长云的眼睛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悲伤,一片寒凉又夹杂了十足的恨意。
石九笙,吾忍你很久了。
踉跄。
双肩颤抖。
眼神空洞而呆滞,好半天没有焦点。
她终于崩溃决堤的哭出了声:你今日带我来翠微山,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并非。
哭声一小。
吾要让你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
什么?
尉迟长云逼近一步:跳下去,去求她原谅。
石九笙脸上刹那没了血色,惊恐万状,抖着声:你疯了。
你不是想与吾在一起吗,你跳下去后,吾也会跳。
看明白尉迟长云不似在开玩笑,知晓他将她带到此处的真正用意后。
翠微山的那七年,是闻玳玳性情大变,也是她与尉迟长云相处最为融洽,让尉迟长云最怀念的时光。然而,这段时光同样被残酷血腥,和肝肠寸断的悲苦经历所充斥,堪称人生最为艰辛之地。
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最合适不过。
石九笙悚然一步步倒退,被尉迟长云逼到崖边,风大了起来,刮的两人发丝,衣袍翻飞,碎石簌簌落到崖底,仿佛在迎接一个解脱。
情急之间,她忽而想到了什么。
我若死了,闻玳玳的尸体怎么办。
自然是与吾一同入土为安。
她的死因,至今都没有查清楚,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对,苍旻还没有抓到,难道你不想为鬼膺村的人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