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但一早醒来,她仍老老实实睡在床沿边。
  盛毓已经起床,通过被子的翻动痕迹,汤慈看出他们昨晚睡觉时起码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不存在贴近的可能。
  汤慈怔忡两秒才起床,因自己不切实际的梦境而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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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图修修改改终于定稿,装修一开工,长宁区和滨州区的两个酒店同时动工,汤慈工作之余还要经常去现场。
  这天汤慈一到现场就看到大门处有人聚集,走近一看,是施工队和旁边的商店老板因装修起了争执。
  长宁区是老城区,中心地带虽繁华,但楼宇鳞次栉比,街道布局杂乱无章。
  云栖买下的地曾经是有名的俱乐部,现如今荒废已久,一旁的商店街倒是一派欣欣向荣。
  这家商店和云栖的院墙紧隔着一个墙壁,上下两层楼,一楼做生意二楼用来住,盖的时候不规整,二楼比一楼多出一截,而这一截正巧就挤进了云栖的地界。
  现如今云栖动工,必须将这多出的一截房子拆掉,但这么一拆商店一家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那老板年纪看着约莫六七十,头发花白,但讲话条理清晰,不求保留房子,只是想恳求他们晚一个月再拆。
  施工队长叉着腰皱眉,嗓音粗嘎:“老人家,我们工程队没有延长工期的权利,你跟我们说也没用啊。”
  老板推了推老花镜,急切道:“那我该去找谁?”
  队长不想揽事,朝院内云栖的招牌努了努嘴:“你去他们办公的地方问问吧。”
  老板看了眼招牌,立刻叹气道:“我去找过,人家说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队长摊摊手:“那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老板浑浊的眼睛看着有些红,朝他拱手道:“您帮帮忙,帮帮忙,就一个月,我们找到住的地方你们再拆行不行?”
  队长于心不忍地叹了声气,表情为难:“我也有老婆孩子要养得罪不起老板,真的帮不上你。”
  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年迈的老板顾不上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摘下眼镜擦了擦通红的眼眶。
  气氛倏尔沉重下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老板哽咽的抽泣声。
  汤慈踟蹰片刻,将一包纸巾递给了老板:“您别着急,我试着帮您问一下,看还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老板接过纸巾,看着她年轻的脸庞,面上虽欣喜,语气却迟疑:“姑娘,谢谢你,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汤慈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还是说:“我先去问问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队长和汤慈已经熟悉,老板一走,他就不解道:“汤老师,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你揽它干嘛?!”
  他说着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据说云栖这位盛总为人冷漠,你就别去撞这个枪口了。”
  汤慈表情怔了一怔,笑着说:“没这么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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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慈到滨州府顶楼的会议室时,项文正抱着文件出门,看见她意外地笑了一下。
  “汤小姐,您找盛总?”
  汤慈点头朝门内侧目:“他在忙吗?”
  “盛总正和一个合作商聊工作。”
  汤慈“噢”了一声,转身作势要和他一道下楼:“那我在大堂等他。”
  项文很轻地欸了一声,展臂虚虚将她拦了拦:“您直接进去就行,盛总在办公室,打扰不到。”
  汤慈犹豫:“不太好吧。”
  项文用一种“你相信我”的表情看着她:“没什么不好的,您去就行。”
  见他一再强调没事,汤慈只好推门进了会议室。
  滨州府的会议室修建的和普通公司差不多,区别就是非常大,大厅的办公区域有一些人在办公,里面的办公室关着门,想必盛毓正在里面。
  汤慈在大门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不知道盛毓会聊多久,她干脆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办公。
  约莫过了半小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有序的脚步声中响起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
  “还记得我女儿吗?上次慈善晚宴上见过的。”
  盛毓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说是在学校经常听到你的名字,”中年人笑道:“是不是很有缘分?”
  盛毓轻哂:“林叔,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中年人也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我那女儿对你可是上心得很。”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处,自然也看到了坐在休息区的汤慈。
  盛毓似是没想到她会来,愣了一下,嘴角随之扯动。
  中年人指指汤慈:“你还有客人?”
  不等盛毓说话,汤慈率先站起来表明来意:“盛总,我来跟您聊一下长宁那边装修的事情。”
  盛毓的嘴角压平:“说。”
  汤慈简单将商店拆除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轻声问:“拆除的时间真的不能再往后延一延了吗?”
  盛毓眯了一下眼睛:“项目有固定工期,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汤慈咽了咽喉咙:“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盛毓还没说话,中年男人嗤笑道:“现在的员工都是怎么回事,一点破事居然都要亲自打扰老板。”
  汤慈拎着电脑包的指尖收紧:“抱歉,打扰您了。”
  “站住。”
  盛毓脸色很不好看,大概是因为她自顾自来求情的原因。
  汤慈脚步停下:“您还有事吗?”
  “快下雨了,”盛毓不由分说地将她手里的包拿了过去:“一起回家。”
  中年男人瞬时瞪大眼,尴尬地笑了声:“盛总,这位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盛毓不置可否
  地睨了他一眼:“林叔,您请便。”
  电梯缓缓下行,玻璃幕墙外是暗淡下来的天色,薄薄的乌云铺满天际。
  轿厢内的气氛也似暴雨前的闷燥。
  两人谁都没说话。
  汤慈看着外面的霓虹。
  余光瞟到盛毓拿着手机回信息。
  刚刚那件事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汤慈倏尔想起高中时,盛毓骑车载她回家的那个夜晚。
  她去扶摔倒在地的卖花的老人,盛毓骂她多管闲事,可最终将车子扶起来的人是他,偷偷往老人包里塞钱的人也是他。
  这么一件小事。
  他恐怕早就忘了吧。
  汤慈想得出神,出电梯时没注意到盛毓停下来的脚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生我的气?”盛毓将她堵在电梯外狭小的通道口,低眸问。
  汤慈知道自己没资格,低着头说:“没有。”
  盛毓捏着她的下颌逼她抬头:“你知道我没错。”
  汤慈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呼吸稍顿:“我就是…觉得你变了。”
  盛毓脸色很沉,松开她走进夜色里:“或许你从来就没了解过我。”
  /
  汤慈预约了周末去医院例行复查,顺便补充一下吃完的药。
  早上出门前,她和盛毓在客厅撞见,盛毓最近加班严重,几乎每个周末都没有空闲。
  “去哪?”盛毓问。
  上次短暂的争执已经过去了三天,她和盛毓相处时莫名变得客气,像是隔了一层薄膜。
  “去医院复查。”汤慈说着将接满水的杯子放进包内。
  “复查什么?”盛毓系衬衫扣子的动作停下。
  汤慈抓着托特包的肩带说:“例行复查。”她抿了抿嘴唇,语气缓了下来:“没什么事的。”
  盛毓不置可否地点头:“送你?”
  怕耽误他工作,汤慈拿出手机:“我打车就行。”
  盛毓没回答,从衣架上扯下西装外套,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汤慈哽着喉咙跟上。
  大门外,盛毓已经将外套穿好,按下电梯下行键。
  “这个时间怎么都打不到车啊…”汤慈关上大门,把手机放回包里咕哝道:“不然还是你送我吧?”
  电梯门打开,盛毓走进去:“小区门口通地铁。”
  “……”
  汤慈垂着脑袋跟进去:“对哦,我差点儿忘了。”
  盛毓拿着手机站在电梯门边处理公务,电梯在一楼停靠时也没让开。
  电梯继续下行,到达停车场。
  他这才收起手机抬脚出去。
  汤慈惴惴走在他身后,指尖在口袋里蜷缩着。
  到了车边,盛毓先是拉开副驾驶的门,才绕过引擎进了车内。
  汤慈握着车门上车时偷偷地提了一下嘴角。
  轿车停在附院西门前,汤慈拎着包下车,盛毓在车内问:“几点检查完?”
  “大概十二点。”汤慈关上车门,转过身很乖地对他说:“你来的话还是在西门。”
  盛毓微挑起眉梢,从窗内伸出手在她嘴角蹭了一下。
  汤慈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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