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她的问题,他回答得散慢随意,可用语却极其铿锵有力:
  “孤会放你离开,永不纠缠。”
  他的承诺,一言九鼎。
  。
  沈极昭又外出了,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来,他传信来说,今夜会回来。
  姜水芙不愿意等他,早早就睡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外头下起了雨,刚开始还是洋洋洒洒的小雨,吵不醒她。
  可这雨是越下越大,逐渐打在砖瓦屋顶上,滴滴答答,噼里啪啦,像是放鞭炮一般。
  姜水芙还是被吵醒了,她看向窗牖,外头透过来的还是夜色。
  她坐起了身子,因为蟠桃睡得死,所以她正准备去点一盏小小的烛火继续看话本子解乏,屋外冷不丁地传来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声音。
  “哐哐哐!”
  不是敲门声,是院子里发出的声音。
  随后,她又静心凝神,仔细去听,小鸡崽儿叽叽咕咕害怕的声音。
  她忍不住下了床,往门边走去。
  难道有人偷鸡?
  她悄咪咪地打开了一条缝隙,通过这条细小的缝隙去观察外界的动静。
  令她极其意外震惊的是,还真有人偷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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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狗头][狗头]
  第87章
  只见一个暗色身影佝偻着腰背对着屋门口拿着钉子锤子一直敲砸着,他的身子已经湿透了。
  暴雨已至,哗啦啦、瓢泼般的大雨倾泄而下,砸在地面如同数百条鞭子同时鞭笞一般,激起刺长的水花,还夹杂着压倒性的邪风。
  院里的石榴树随之摇摇摆摆得厉害,弯了腰肢,摇头晃脑,吐了好多花儿叶子出来。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带着闷沉的凉意寒气。
  那个身影毫无躲藏之意,把原本的鸡舍拆了部分又重建。
  远远一瞥,似乎都能听到铜板大的雨水狠狠地砸弯了他的背脊,从脊背顺势滑砸,腰身大腿无一幸免。
  他整个人浑似泡在河里一般,一股又一股的浪潮源源不断地向他翻滚袭击着他,狼狈至极。
  姜水芙眼神一转,看到一旁的小鸡崽儿们。
  它们咕咕叽叽地叫得可凄惨了,噙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它们正睡得熟呢,突如其来的暴雨就打得它们鸡飞狗跳。
  它们怕雨,淋了雨很容易生病,而这鸡舍又哪里禁得住暴雨的袭击,不一会儿,它们就要被淋成蔫答答的落汤鸡的时候,主人出现了,一把捞起它们救了它们。
  小鸡崽们纷纷往屋檐下跑,往姜水芙这里跑。
  姜水芙看着在雨中成群结队跑来的小鸡崽,她立即回去披了件外衣撑着伞就去迎接它们。
  小鸡崽们纷纷跑到了她的伞下,她把它们送到了耳房里去,以免它们着凉。
  沈极昭依旧在修理鸡舍,他把鸡舍分了层,架了好些木板在中间,这样以后再下雨小鸡崽们就能够上楼阁避雨了,他还铺了好些稻草布料,更好的给它们御寒保暖。
  他挥动沉重的“水袖”,视线被雨水模糊,脑门儿一股股的水线流落,流到耳边声音大的犹如擂鼓,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
  突然之间,世界安静了,视线也清晰了,不再有水线滴坠。
  他缓缓抬眸,视线之内竟然出现了八骨伞的一角。
  八骨伞宽大,雨水强势地想要继续砸击他,可莫名被阻止了,它不悦极了,只能顺着伞面
  滚着砸在他的脚边,溅起一阵水花。
  他的身体就这样被保护在分寸的圆圈之地,此刻的他,与这个世界是隔离的,一切风雨都被隔绝在外,分毫伤不到他。
  他慢慢地回头,眼神暗含希冀,可细细一看,更多的是担忧,这么大的雨,她出来作甚?
  是他把她吵醒了?
  他的眉头不知不觉就蹙了蹙,却在回头搜寻的时候,戛然而止。
  哪有什么女子的身影?
  他的眼前,空无一人。
  雨幕瞬间又砸向孤寂的男人,砸向他前胸后背的伤口,砸得他的伤口红肿溃烂,彷佛那片刻的遮挡只是他的幻想。
  晨光熹微,雨幕落地,泥土清新潮湿的气息之中,还夹杂着一股微不可察的香甜气息。
  她的气息。
  他不会闻不出。
  睿智如他,瞬间就明白了。
  她是来给别人遮风挡雨的,不过不是他,他只是沾光。
  他所拥有的,只有她路过,短暂停留那一刹那。
  那一刹那之间,他才是被拯救的。
  她走后,世界依旧狂风暴雨。
  时间瞬间闪现倒回,曾几何时,她的伞下全是他的位置。
  叫他如何不贪恋?
  姜水芙关上了门,换下了衣物,跑到床上裹着她的薄被继续睡,出去一小会儿,她的身上就全是湿气,她的鼻头痒了痒。
  “是个蠢人。”
  蠢人才会淋这么大的雨赶回来只为保护牲畜。
  沈极昭却否认,因为这是他答应她的,一定会养好鸡,一定会赶回来,不会再独留她一人。
  他们的家,需要经营,就如同从前她做的那样。
  日上三竿了,虽然暴雨停了下来,可天气依旧阴沉,姜水芙悠悠转醒,蟠桃见状立即端了早膳进来。
  姜水芙洗漱过后看到桌上的东西两眼一亮。
  “哪里来的馄饨?”
  竟然可以吃上馄饨,她早膳的最爱。
  这馄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鲜香扑鼻,油水泛着金黄,洒上了葱花,太诱人了。
  她的双眸亮了又亮,嘴角就没下来过,她立即坐下舀了一勺,吃了起来。
  她随口一问:“他去镇上了?”
  对面吃得同样浑身舒畅的蟠桃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厨房里端的。”
  她一去到厨房里就看到了两碗香喷喷的馄饨,想来应该是殿下买的。
  姜水芙暗自埋怨他,她也想去早市,为什么不等她?难道又不想带她去,只施舍她一次,怕她跑了?
  她吃得越来越起劲儿,连汤都喝光了,却还是意犹未尽,这馄饨,好似不是早市婆婆那一家的,味道更加浓郁清透,更合她的胃口。
  。
  这一整日,沈极昭都不见人影,也没说何时回来,姜水芙不是在乎他,关键是她没有饭吃啊。
  到现在,她只吃了午膳那一晚馄饨,她饿了。
  罢了,就知道男人靠不住,她和蟠桃去厨房自己做了。
  可她们走到耳房的时候就怔住了,脚步瞬间停滞,同时竖起了耳朵。
  里面有粗喘,沉重的呼吸声。
  姜水芙莫名能感觉到这呼吸声是滚烫的,充满热气儿的。
  她顺手一推开耳房,蟠桃惊呼道:
  “小姐,殿下,殿下他不会死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蟠桃害怕得很,跳着脚地转圈,生怕沈极昭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会跟着遭殃。
  不怪蟠桃大惊小怪,实在是地上躺着的男人状态实在是差,脸旁通红,耳根子连着脖颈都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红得异常。
  看来是发烧了,还是高烧。
  还以为他有多厉害。
  姜水芙一步步靠近他,距离他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此时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湿透的衣衫早已换下,穿的是他那皱皱巴巴不堪重负的正红抹布寝衣。
  她疑惑极了,伸出一个手指头去碰了碰他,只是碰了一下就立马缩回来了,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的手指只轻轻地一勾,他的寝衣就划了道口子,可他穿了这么久这抹布为什么还不烂?
  此时,男人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她就嗤笑一声:
  “死了又怎样?他不早已是死人一个了吗?正好,我们直接跑了!”
  在她的心里,他早就死了。
  转动着眼珠子的男人模模糊糊之间只听到这句话,她又要跑?
  不行,她不能这样。
  沈极昭使劲全力冲破他那极不清醒的脑袋,唤醒了身体的主动权,动了动手指。
  姜水芙就要起身出去,一只大手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出奇,根本没有半点病人的模样,生怕她真的跑了。
  他的双眼猩红,他的嗓音嘶哑又潮湿:
  “你不是答应了孤的吗?不要跑,好不好?”
  话语充满了祈求。
  姜水芙被他抓得生疼,甩了甩他的手,他向她求情保证道:
  “孤不会死,孤只是累了,孤睡一觉就好。”
  他不会死,她不要走,好不好?
  她厌烦地一甩,没想到竟然真的甩开了他,她一屁股踉跄倒地,回头就要责怪他,他却不省人事了。
  他的抹布寝衣彻底破损,露出身上各处的伤口来,后背双腿,几乎浑身都是伤。
  原来他不止高烧,还伤得严重,不乏致命伤。
  姜水芙咬了咬牙,却还是转身离去,吱呀一声,耳房里瞬间恢复原来的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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