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他的眼神可怖,她却毫不害怕,嫌恶地松了手,不给他一个眼神,悠闲地往沈极昭的身边走,他只能又转过头,眼神紧紧地抓着她,她背对着他,一字一句的厉声传了来:
“你不用感谢我,我这一簪子,没有插到你的脖颈命脉处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你不配,你才是大邶真正的罪人,你要活着,要活着受尽百姓的唾骂、攻击、打杀,再声名狼藉地死去!因为,这是你应得的!”
誉王腾出一只手狠狠地一掌打向身后该死的女人,他用的是内力,她非得五脏俱损、肋骨断裂不可,但他却没有得逞。
因为,被绑得死死的沈极昭突然挣脱了绳子,浑身的绳子根根断裂,根根粉碎。
誉王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运功运到一半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强势地推退了他、逼退了他、炸退了他。
他被炸得老远,直接滚下了台,滚了好几圈,肉里的簪子不停搅动着,深深地刺着,直到,他双手紧紧抓地,才堪堪停下。
他眼眶里全是血色,如恶狼一般犀利地抬头,眼神里全是报复。
可他下一息就绽开了笑颜,眉梢眼角扬得大开大合,出了这一口气。
只见挣脱了绳子的男人狠狠双臂一展,浑身再无束缚,可随之而来的是气血上涌,是翻腾跑扭的蛊虫,蛊虫猛地游移到他的心脏处,正要顺着姜水芙捅的洞爬出来。
只要蛊虫一爬出来,它会死,他也会死,而且是爆体而亡。
果不其然,蛊虫得知宿主命不久矣,迅速地鼓着肥胖的身子爬出来,得以见得天光的那一刹那,姜水芙瞪圆了眼睛,浑身失去了力气,只见沈极昭猛地喷了连绵不绝的血,血染红了整座高台,连带着她的洁白斗篷。
她愣住了却不忘去接住他,可他却艰难地迈了一步,把她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子挡在她前面,双眸凌厉极了,锋利极了。
虽然说不了话,可眼神却明晃晃地警告誉王:不许碰她!
姜水芙感受到了他的保护,他的爱护,她的眼睫无助惶恐地扇了扇,上面有他的血珠,一点不温热,又冷又凉。
等到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前面的男人已经倒了下来,她不假思索地立即接住他,接住他空虚的身子,接住紧紧阖上的双眸。
什么时候,她竟然可以接住他了?
他压不倒她了!
他倒在她雪白的斗篷之上,上面星星点点的血珠已经被他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红,远远看去,像是大片大片的梅花,孤傲地绽放着,倔犟地以极快的流速晕染着雪地。
雪地红如枫叶。
她的手颤颤巍巍地去抚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唇,就是不敢抚他的鼻
“沈极昭,你弄脏我了,你快起来,替我擦擦”
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誉王的人纷纷包围而上,何碑卿也带着手下人再次围住,两方的人僵持不下。
百姓却在雨中久久不散,他们一定要看到沈极昭死了才罢休,他死了,他们才能活下来。
见状,誉王起身给百姓吃了定心丸:
“如今,母蛊已死,叛国贼已死!你们,得救了!”
百姓纷纷笑开了脸,欣喜极了,眼里都是对生存的向往,对平安即将到来的欢喜。
誉王一抬手,示意他们安静,随后郑重地许下承诺:
“从今以后,本王会保护你们!”
百姓又跪下了,对着他高呼高捧着,整个京城,此种声音不绝于耳。
又一个“神”被塑造起了,犹如最初对沈极昭那般。
。
很快,誉王便掌控了人心,百姓们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街上又见人的笑脸了。
果然,叛国贼死了,神明息了怒火,日子就好起来了。
京城一片欣欣向荣,一切都逐渐恢复原样。
只是,再也没有人提起沈极昭,再也没有人想起过他。
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从来没有当过人人称颂的太子殿下一般。
皇宫。
天家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不得踏出养心殿一步,直到他肯下退位诏书。
天家稳坐龙椅几十年,自然不会屈服,他威压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满殿都是他真龙之怒:
“除非你弑父,要不然朕绝不退位!”
誉王觉得可笑:
“弑父?儿臣不会,儿臣要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儿臣要做名垂千古的明君!父皇,儿臣也是你的孩子,怎么就坐不得龙椅?”
誉王的神情越来越扭曲,或者说,他终于可以将内心的想法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天家狠情道:
“朕没有你这个叛国的儿子,你与乌苏国联手篡位,害了朕的百姓,害了朕的子民,你早已不是朕的儿子,朕要废了你的爵位,贬你为奴籍,终生流放,你,只是个罪人而已!”
誉王早就猜到了他的绝情,他后退了几步,仰天而笑:
“哈哈哈,废了我?流放?父皇未免太狠了,我也是你的儿子!害了你的百姓?害了你的子民?你别装明君了,你何时在乎过他们,何时正眼瞧过他们?你在乎的,是躺在病榻上无力回天的嫡子吧!”
天家眼神一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他不再畏惧,挥了挥身上熠熠发光的明黄衣袍:
“父皇可真是重视他,一个死人罢了,竟然还用百年冰榻养着他,可惜了,他活不了了,本王不允许,只要他一醒,本王就要给本王的九弟送上匕首一把,毒药一杯,供他选择!父皇,你猜他会选哪个?”
天家没有恼怒,唇齿间溢了气出来:
“你是在怪朕吧!朕是天子,而后才是父亲,朕的儿子众多,可你们每一个朕都了如指掌,谁的武功高,谁的文学好,谁的心肠软,谁的手段狠,谁最适合做储君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的性子太邪,不择手段又不肯罢休,这一点,确实能够坐稳皇位,可是,坐上去的人又不能只有手
段,更要有仁心,这个东西,朕没有,所以朕希望下一个天子能有……这场战役,注定是朕会赢,注定是大邶能赢,你此番动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做个庶子也无不好,收手吧,五儿。”
誉王听到“五儿”两字惊了惊,却并不感动:
“父皇这是在担忧儿臣吗?父皇也会怕儿臣死吗?可这不是父皇一手造成的吗?作为父皇的儿子,不成功,死又何惧?”
誉王走了,走得利落,留给天家的只有一个背影。
天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孩子们幼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们喜欢抱着他的腿害怕又仰慕地唤他爹爹,可是都被他严厉地批判了,他说,要叫他父皇。
不知不觉之间,他就走到了东宫,冰榻之前:
“九昭,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朕,是不是当不好一个父亲?朕,是不是错了,不该让你们手足相残,坐山观虎斗,可朕从来没有想要你们死,朕,会救你们的。”
这么多年来,皇子们之间明争暗斗,每个有野心的候选人都经历了无数的刺杀,可是都活下来了,因为,他会救下他们。
皇家狩猎,是考察心智武力的最佳时机,就算他的儿子们不敌猛兽,他也不会看着他们去死,他,会救下他们的。
他原以为,这种就是父爱。
可是,竟然不是吗?
……
姜水芙这段日子几乎是日日都守在沈极昭身边,蛊虫爬出来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第100章
但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靠着冰榻,靠着无数的太医和珍稀的药材吊着最后一丝气。
他的呼吸微弱,弱到随时可能离去。
今日,姜水芙外出了,一回来就蹲在他的榻边,擦拭着他的脸,诉说着外头的景象:
“他们好了。”
百姓好了,可以跑可以跳了,身体只余毒未清。
她想,她说给他听,他听到了,也会开心的吧。
开心了,就会醒来吧。
接下来,誉王找乌苏国要来了解药,熬好了亲自分发给百姓,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将从前的所有都上演了一遍。
“誉王殿下才是爱国爱民,救国救民的好皇子,是天下万民的救世主!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对对对!我们誓死拥护誉王殿下!”
“誉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现下,整个京城,充斥着称赞誉王的话语,都要天家改立誉王为太子。
誉王得了名声,得了支持,更加猖狂,频繁开放城门,打着外邦交流、救的名号迎乌苏人进京。
短短半月之内,乌苏人已经遍布大街小巷了。
这是他的底气,这是他的底牌,如果父皇一直不退位,他就会暗中采取行动。
到目前为止,京城已经形成了两股势力,以何碑卿为首的衷心天家党,以誉王和乌苏人为主的攻占皇宫一派,两方蠢蠢欲动,只差一个契机,京城就会开启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