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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除非……
  正在他冥思苦想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铁靴,足足两列,行进有度,是影卫队。这是追着麝金雀的踪迹来赶他了?
  没时间了。一旦被揭穿身份,众人生疑,他将再也找不到套话的机会。
  危急时刻,单烽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是羲和使臣!”
  叶霜绸:“什么?”
  单烽一口气道:“寻常羲和弟子仅能过境,可我是舫主派来的使臣!这样的事情,你们一定听说过,二十年前,我作为使臣入长留,代舫主向你们王上议事,也因此面见了殿下,与他有了一段缘分。”
  话才说到一半,薛云披着一身乱糟糟的绸缎,在夺路而逃的途中,一头撞在他肩上。
  单烽被他一打断,火气直冒,一脚踹了回去。
  太迟了。
  哐当。
  银钏自单烽怀中跌落,在众目睽睽下,变回了风生墨骨环。
  完了,被认出来了。
  仙子们眼光骤变,乱刀加身也不为过,单烽眼疾手快地拣起银钏,叶霜绸伸手直指向他,手指哆嗦不已。
  “原来是你,今晚抢亲的歹人!”
  单烽道:“意外。”
  叶霜绸面上黑气四射,狰狞如修罗一般:“混帐,登徒子,□□!”
  单烽:“一个镯子,不至于吧?”
  “当年是有个使臣,阖宫都听说了,原来是你这杀千刀的,”叶霜绸咬碎银牙,喝道,“你竟然敢……你怎么敢求娶殿下?”
  “我?操!”
  单烽冷不防得到这么个答案,惊喜交加。
  那神情落在天衣坊众人眼里,仿佛眼看着硕鼠落进蜜饯罐儿,眼睛眉毛无处不气人。
  与此同时,天衣坊的正门大开,几个黑甲武士顺着麝金雀的留痕,冲了进来。
  为首者的是个中年甲士,帽盔挟在肘下,样貌刚毅沉稳,浓眉上以蜃灰画了一双鹰目。
  “阊阖卫队长,你来得正好,有登徒子闯了进来,我怕他对殿下不利,”叶霜绸怒道,抬手指向侧门,“就在这儿……咦,人呢?”
  身边仙子道:“他刚刚噌地一声便跳出去了。”
  叶霜绸急道:“这宵小还飞檐走壁,别被他摸进府里了。”
  “不会,”阊阖看着地上脚印,吩咐道,“盯紧他,别让他踏入城主府十里之内。”
  黑衣武士齐声道:“是!”
  众人鱼贯而出后,阊阖问:“登徒子?他做了什么?”
  “他敢妄称是殿下的枕边人,那些恬不知耻的话,真叫人说不出口,”叶霜绸脸上涨红,别过眼睛,埋怨道,“真是,好端端地用什么麝金雀香,害得我们没来得及防备。这样的人,就该用毒蝎香,让他在路上横着爬。”
  阊阖脾气甚好地解释道:“是碧雪猊所产的香,随它的心意而变,我们也做不了主。你们既然无事,便不要开门。”
  叶霜绸意识到什么,问:“府里发生了什么?”
  阊阖道:“雪练在城中闹出了一些乱子,还在收拾。”
  叶霜绸道:“我是说殿下怎么了?”
  天衣坊是城主府的侧府,离得这样近,她对城主府里的这些护卫也颇为熟悉。阊阖身为卫队长,只要殿下身在府中,便得牢牢把守门关,与额上那双鹰目昼夜交替,紧盯府中动向。
  距离那登徒子闯进天衣坊,已隔了许久的工夫,阊阖这才赶到,只能说明城主府里一定发生了更要紧的事情。
  阊阖略一迟疑,道:“城主中了毒——你先别急,已寻了几批药修来看过了,有一对玄天药盟来的找到了些路子,虽然未能解毒……殿下醒过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中毒?”
  “一定是刁钻极了的烈毒,连殿下都没能幸免。”
  “难怪外头闹哄哄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们!”
  一众仙子面上齐齐变色,更有泪盈于睫者,叶霜绸三两下将她们哄服帖了,道:“你们可千万要看顾好殿下!”
  阊阖点头:“我该走了。”
  “等一等,”叶霜绸捧着安梦枕,眼眶微红道,“你说殿下还睡着,一定又是噩梦连连,很不安宁罢?我和你一起去。”
  她追着阊阖,一手护着软枕,一手捻着针线,便走边运针如飞。
  两人一前一后,冒雪出天衣坊,转入城主府。
  影游城中,天光渐明。
  薛云被押着,往织房里走,忽而回头看了一眼,颊上莫名沁出一道梨涡来。
  他这人虽行迹可恶,样子却是少年人的光鲜得意,眉毛飞扬,嘴唇却红润,带着一股刀剑浸血的甜锈气。
  押他的小仙子多看了一眼,道:“哎,你笑什么呀?”
  “你们叶坊主进出自如,很得城主的看重吧?”
  小仙子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娘子是长留出来的,正儿八经的风灵根,城主的衣裳都是她画的样子。”
  薛云道:“那就好。”
  他手指缩在袖中,用力绞弄素白丝绦,冰凉而柔滑的触感,几乎沁进了皮肤里。
  怎么也不够。
  他只能用指甲牢牢掐住它,才能压住心里一阵阵的邪火。
  昔年蒙在谢霓双目上的丝绦……
  曾和衣带一起散落,浸在尘泥中!
  第37章 闻茶语
  另一头,烽夜刀挟劈山破岳之势,斩开数道人影,贯入地面。
  “闪开,”单烽道,“别挡道,下一刀,斩的便是本体。”
  数轮交手后,他语气已十分不善。这一队人是奔着缠斗来的,用的都是钩刀、刀网一类的麻烦兵刃。
  狗皮膏药,车轮战!
  这一声威吓全未奏效。
  那些被他斩碎的人影重新聚合,渐渐浮现出黑甲武士的样貌来。依旧是手持刀兵,严阵以待,牢牢封在他的前路上。
  单烽道:“我明白了,你们把我当狗撵。可老子又打回来了。我要见谢泓衣。”
  为首的甲士道:“望阁下自重,勿再靠近城主府。”
  单烽道:“给个准话,你们护卫长要把我赶多远?”
  “十里。”
  单烽一笑,提长刀一指:“失职啊,我又回来了,你们会挨军法么?”
  刀锋所指处,城主府已赫然在望。单烽胸中浊气翻涌,轻舒肩背,赤弩锁摇荡间,前夜里留下的旧伤连带着新添的皮外伤,重重叠叠泛起痒痛来。
  甲士道:“阁下身上负伤,即便闯入府门,也绝无面见城主的可能。”
  “错,强弩之末,一口硬气撑着,射得更准,”单烽道,“我今日非要见他不可。你们可知我是何人?今夜都看着吧,谢泓衣还令你们不许杀我,无非因为我是——”
  他将烽夜刀揽在肘下,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掌,指根红痕一闪而过。
  甲士间彼此警惕地对视一眼,为首者开口道:“是什么?”
  “被、他、始、乱、终、弃、的——”单烽一字一顿,在黑甲武士如遭雷击的空白神情中,手肘骤然发力,“新婚夫人!”
  话音未落,他已挟烽夜刀柄横扫在石墙上,借着冲击力一跃而起,向着城主府的方向疾扑。
  烽夜长刀飞旋如电,连飞雪都不得沾身,遇墙拆墙,生生杀出了一条捷径。
  数十息过后,那扇横九路纵九路门钉的朱漆巨门已扑到眼前。
  单烽喝道:“刀剑无眼,阻门者死!”
  一脚轰出,府门轰然洞开。
  咣当。
  沉重的铁战靴转动声,整齐如一刀斩出。
  十横十纵密密麻麻立满门关的黑甲武士,齐齐向他转过身来。
  阊阖当先而立,单手按刀,眉上鹰目闪动,伸指打了个唿哨。
  哐当,哐当!
  偏殿又冲出数列武士,踏在前人背上,重重叠叠,只一瞬间,便化作一道高可数丈的宽厚人墙,墙隙中密密麻麻的皆是劲弩,刷地一声转向单烽。
  单烽一手抓着门环:“……不至于吧?”
  又是一声唿哨。
  平地惊雷绽,湿云翻雨来。
  人墙之上,一道庞然兽影腾跃而出,挟山峦崩摧之势,向他迎头扑下!
  单烽后退一步,哐当摔上了门。
  他生平经历恶战无数,凭的也不仅是勇武。
  眼看着黑甲武士们摆出了铁桶阵,把谢泓衣护得跟骊龙颌下珠似的,他再去硬碰硬,占不到半点儿便宜。
  追着他杀出来的武士,又添加了一路。
  单烽厌倦了这你追我跑的把戏,正要曳刀而走,却见城主府门微开一线,从中掷出一块禁步牌,直直地插在地上。
  【火灵根与犼止步】
  上头并无什么法阵,字也是拿刀划出来的,却让单烽生生顿住了身形,伸手直指木牌,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怎么不直接把我的脸刻在上头?”
  追着他的黑甲武士道:“城主说过,阁下未必要脸。”
  单烽道:“这就骑到我脸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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