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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单烽脸颊都在抽动,以空前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这条畜生道,你自己选的。”
  “我解脱了……都是畜生……你算不到我……我偏要……偏要……”
  薛云的瞳孔随着呼吸而剧烈收缩,眼前金多宝和薄秋雨的身影交替闪现。
  他看到自己像一株铁笋一般,一层层掀翻那些压在顶上的巨手,滋味却那么难以形容,像用牙齿去咬热铁,腥甜苦涩中,到底是什么在熔化?
  薄秋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如此挑拨下,他要杀的人却不是单烽,而是金多宝。
  死胖子……走狗!他最恨金多宝的时刻,莫过于得知对方又耍了自己一次。
  至于单烽……这世上有的是比死更痛苦百倍的事情。上天的眷顾,他偏要从单烽指缝里夺走。
  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突然被一阵清凉的柔光所取代,薛云双目涣散:“谢霓,你再抱抱我——”
  可他耳中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是么?你以为槐国蚁梦,是谁算出来的?又是为什么,金多宝堂堂首座,却只有一条路可走?”
  怎么会听到薄秋雨的声音?
  薛云的瞳孔猛地缩紧了,脑中白光腾射,喉咙底下发出嗬嗬的响声。
  难道……难道……
  这也在薄秋雨的意料之中?
  薄秋雨悠然笑道:“你,跑得掉吗?”
  【作者有话说】
  羲和雄竞局
  第184章 残阳饮血
  或许是临死时的灵光乍现。
  在这短短一瞬间,薛云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恨金多宝,一生中从未给他选择的机会。
  但这背后,薄秋雨又做了什么?
  凭羲和舫主、灵烬衍天术主人的身份,就足够让金多宝深信槐国蚁梦阵的存在,因而走投无路,对他用上乐极生悲符。
  金多宝是什么人?当世最强的阵修之一。好端端的,符咒的落点怎么会偏移?
  就是这一分落差,将薛云的人生毁于一旦。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金多宝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乐极生悲符出了差错?
  如果再早一步,他也不至于毁在耍猴人手里,从而被带进长留,触发“乐极”;如果再晚一步,他就会目睹长留的毁灭,看到谢泓衣被掳的过程。
  背后有一只手,掐准了符咒失效的时间!如此戏谑地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金多宝。
  这也是他始终不敢和金多宝撕破脸的原因。他太害怕金多宝暴露本来面目了。
  薄秋雨在这时候松口,允他入羲和,看上去的确从槐国蚁梦中保住了他全家的性命,金多宝自然不会起疑,只把他的痛苦当成阵法的反噬。
  他含恨扮演着孝子,金多宝亦对他百依百顺,越看越是居心叵测。
  而同时,仇与愧就成了最坚固的枷锁,让金多宝彻底沦为了薄秋雨的走狗。
  金多宝卷入天火长春宫一事后,薛云对他的恨也抵达了巅峰,以至于到了今日。
  父子二人对峙、纠缠、同归于尽,天火长春宫的当事人全部死绝。
  这其中的每一个字,他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薄秋雨只需要袖手旁观,杀人不见血。
  太可笑了,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但有一点,他和金多宝,都是费心炮制的棋子,为什么选在这时候废掉?
  难道薄秋雨确信,这就是棋局的尽头?
  图穷匕见,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薛云双目中几乎喷出血光,喝道:“杀了薄秋雨!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可笑……可笑,你到如今,连该杀谁都不知道!”薛云笑得浑身都在抖,“你又在棋盘上的哪一格?”
  “在哪一格,你都看不到了。”单烽森然道,“你怎么敢用谢霓的手杀人?”
  “哈哈哈,要是让你看到那样东西,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薛云突然啐了一口,“呸!薄秋雨,靠你给的东西,和你抗衡吗?老子还没那么傻,我破局了,破局了——”
  单烽心头一团毒火突突直跳,眼前薛云的面孔都化作狰狞的残影:“什么东西?不在你身上,你让影子带走了?”
  薛云讶异地挑高了眉毛:“当然是……哦,孽种没你的份呀,那可是谢霓腹中,一次又一次……被轮番浇灌出来的——”
  喀嚓!
  单烽太阳穴抽动不止,一把捏碎他的喉咙,手掌猛地一顿。
  并非心慈手软,而是在这一刻,薛云的躯体发生了变化。
  喀嚓喀嚓!
  像是泥壳子被捏碎了,薛云的胸膛出现了不自然的凹陷。
  满地乐极符碎片呼啸而起,围着薛云,越转越快,化作明黄色的洪流。
  与此同时,一种恐怖的力量,从薛云五脏六腑中,爆发出来,伴随着无数男女的嬉笑声,一轮巨大的滑稽古彩菩萨虚影,浮现在半空。
  滑稽古彩菩萨的嘴角越翘越高,猩红的一弯新月,嵌在惨白的脸颊上。
  这种级别的献祭法阵,居然把太初秘境中的尸位神召唤了出来!
  单烽提刀闪在一边,刀光斩碎了薛云的胸膛,瞳孔立时紧缩。
  难怪薛云敢真身出战,这癫猴提前挖出了脏腑,把真正的杀招,布在了自己的尸体上,死后才会触发。
  五脏庙中,运转的正是最为凶煞的献祭法阵。
  薛云肉身虽被斩碎,可五脏庙却是虚影,一柱柱细香呼啸而起,和滑稽古彩菩萨交织在一起。
  薛云凄厉的狂笑声,也盘旋不去:“滑稽古彩菩萨在上,以乐极生悲符为因,以我肉身,以我神魂为祭,我诅咒——”
  每一个字,都化作漆黑的篆字,围绕在滑稽古彩菩萨的身边,令单烽心中一震。
  居然以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
  这时候,就算把薛云的残骸烧成灰,也来不及了,这家伙本就是阵修,和滑稽古彩菩萨有天然的供奉关系,性情又极为偏执阴毒,诅咒的效力竟空前强悍。
  “——凡是我恨的人,事与愿违,功亏一篑!”
  单烽胸膛一震,漆黑篆字凌空打来,透体而入,虽没有半点儿外伤,可一种难以形容的晦气感,爬遍了全身。
  好在这家伙恨天恨地,恨的人太多,诅咒没有指名道姓,便没那么立竿见影。
  诅咒同样飞快消耗着薛云的残念。
  滑稽古彩菩萨手中,多了一尊披麻戴孝的陶猴像,龇着牙齿,似喜似怨。
  那阴毒的声音,很快变得微不可闻。
  很轻的一句话,带着呢喃般的笑意,掠过单烽耳边。
  “我诅咒谢霓……”
  刀光冲天而起,向滑稽古彩菩萨斩落,尸位神的虚影仅仅是水一般荡漾着。
  “滚!!别、碰、他!”
  “平安顺遂……得偿所愿,万念俱灰!”
  这一次,一串半黑半金的篆字,向黑暗中的某处,飞扑了过去。
  单烽仿佛神魂离体般,飞奔而出,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虚影。
  距离血肉泡影施展,已隔了一段时间,还是有淡红色的粉末不时掠过单烽眼前,他的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看不见的血沫和焦炭堵塞了喉口,随时要活活炸裂开来。
  极度的痛苦中,理智都在一丝丝地蒸发。
  他看到了,影子同样受热气所激,在岩壁中胡乱冲撞着,如迷途小儿一般,发出轻轻的啜泣声,但那奔行的方向却让单烽一颗心无限地下沉。
  那是——影线消散前,他曾感应到的,谢霓的位置。影子要回去找本体?
  单烽合身扑出,一把挡在影子前方,一叠碎符纸向篆字虚影砸去。
  薛云的黄符有收纳谶阵的作用,能挡住多少是多少!
  可恨,这样虚幻无形的脏东西,外力根本拦截不住,要是他的红莲业火还在,倒是能烧去——
  他伸手撑在岩壁上,胸膛突然一热,仿佛有烙铁穿心而过,剧痛之下,单烽脊背深深弓起。
  一抹淡淡的指影拍在他胸前,却更用力一推。
  “谢霓,你!”
  轰!
  皮肤上那些绽开的伤口,同时迸出了刺目的红光。
  单烽看到了,被推进伤口里的,是一颗赤红欲滴的珠子,无数股真火交织缠绕。
  不光有红莲业火的气息,更有一股熟悉到骨髓里的,淡淡的冷香。
  是从谢霓丹鼎中,孕生出的火珠。
  从没有人知道,同时拥有了这么多种真火,意味着什么。
  单烽只觉无数种狂暴的力量,撕扯着他的肉身,无数把烧红的铁锤从内向外锤打着他,他几乎成为了一座小型的干将湖,全羲和弟子乱斗时的演武场。
  火灵根天生就会追逐强大的真火。
  可他却对这些真火极为介怀,排斥到了极点。吸收?他恨不得拔刀把这些气息都劈碎了。
  这感觉,就像是一群狂暴发情的雄兽,在他眼前耀武扬威地狂奔,手拉手围着谢霓,跳那求偶的骚舞,膻味都冲到脑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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