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更何况,曲奉之还有可能作假了勘文。
  那东西怎么可能只是春药?!
  季承宁把脸埋入热水中,烦躁地吐了两口气。
  “咕噜咕噜。”
  泡泡一簇簇地升起。
  “唰啦——”
  季承宁茫然地睁大眼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衣料擦磨的声响。
  他叹了口气,“阿洛,衣服放下就行。”
  隔着扇薄薄的屏风,若见人影闪动。
  是个格外纤长、高挑的人影。
  季承宁忽地觉察到古怪,“阿洛?”
  对方不言。
  只是微微垂下头,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在看他矮几上,他从身上解下来的东西。
  目光从一道符纸上一闪而过。
  他目力极佳,因而一眼就看见了,那符纸最不起眼的边角,几乎要同祈福万寿纹混在一处的一团,其实不是花痕,而是,名字——信男曲平之敬祈。
  他眼中闪过缕暗光。
  季承宁悄无声息地摸到旁边悬着的匕首,又问了遍,“谁?”
  声音中虽含着笑,可以来人对他的了解,自然听得出,潜藏在温软笑音下的,杀意。
  “是我。”他回答。
  季承宁一惊,去握匕首的手扑通一下砸入水中。
  水花飞溅,有不少都撒在屏风上。
  正落在那人影嘴唇的位置。
  季承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捂胸捂脸还是捂哪,瞠目结舌,“表表表妹……?!你怎么来了,你快出去!”
  水声混杂着惊慌失措的人声,崔杳不看他,却能想象得出,小侯爷现在该是副怎样可怜的模样。
  双颊上,都要附着着一层羞恼的薄红。
  “世子快两个时辰没出来,我很担心您,便贸然进来了。”
  确实很贸然!
  季承宁绝望地闭上眼,“现在看见我没事,表妹尽可放心了,请回吧。”
  崔杳嗯了声。
  季承宁刚要放心,却听一道轻缓若春水的声音温柔道:“世子,可要我服侍?”
  季承宁身上烫得只觉这桶水冰凉,此言甫一入耳,季承宁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
  用你服侍?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听不见季承宁的声音,崔杳便向前两步。
  含珠垂花步摇随着他的动作,一晃,又一晃,“哗啦——”
  “别过来,不必!”
  简直声嘶力竭。
  话音未落,只听崔杳轻轻一笑。
  水珠顺着流丽的线条滚落,还没完全向下,就被季承宁滚烫的体温蒸干。
  季承宁深吸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
  崔杳在逗他。
  是对他晚上追着崔杳要求他的还击。
  季承宁小声嘀咕,“睚眦必报。”
  崔杳闻声缓步上前,“世子说什么?我没听清。”
  步摇晃荡的声音入耳,季承宁剧震,忙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崔杳柔声问:“世子说什么?”
  与明珠摇曳相撞的声音混在一处,好听,又叫人胆战心惊。
  季承宁立刻道:“我说表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好表妹,好阿杳,你先出去,容我把衣服换上了,咱们再说话,好不还?”
  慌张,却还要刻意放软嗓音,竭力讨好。
  崔杳这才弯唇,“好。”
  听外面再无声音,季承宁缓缓从水中站起,先探出头确认一下,而后才迅速拿擦巾擦了身,换好衣服出去。
  他头发犹然在滴水,出门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崔杳,狠狠敲他额头一下,“好啊,你竟敢戏弄……”
  手指伸出,崔杳的额头近在咫尺。
  他的动作却僵住。
  因为崔杳不仅仅沐浴更衣了,竟然大晚上的还化了妆。
  被裁剪成金莲的金箔贴在眉心,一点珍珠为花蕊,配上崔杳泠泠清丽的眉眼,若冰玉雕琢,好似羽化的仙人。
  季承宁生生停住。
  手指被烫了似地缩回,季承宁抱怨道:“深更半夜的,折腾什么?”
  崔杳弯眼。
  他虽不知道季承宁为何喜欢他的脸,但既然有幸蒙其喜爱,他不加以利用,未免可惜。
  “想着世子乏累,特意博世子一笑。”
  季承宁想叹气又想笑,心情一时五味杂陈,忧虑虽仍在,但就像被什么轻轻罩住了似的,影影绰绰,感受得很模糊。
  崔杳近在咫尺。
  自从崔杳着男装后,二人男女之别不甚清晰,他就总在自己身边。
  三步之内,如影随形。
  季承宁忽地很想抱一下崔杳。
  但表妹着男装再好看也是女子,他犹豫了下,只轻轻拍了下崔杳的肩,“多谢你。”
  崔杳落在季承宁触碰自己的手上。
  月光下,小侯爷的手指白得几乎生辉,单薄的骨头荦荦地凸起。
  好像微微用力,就能将他收拢入掌中。
  “天色不早了,快去歇息吧。”季承宁道。
  崔杳扣紧扳指,又迅速地松开,不动声色到:“是。”
  二人各自回房。
  身体虽累,但季承宁毫无睡意。
  他睁大眼睛盯着头顶的纱帐。
  事情古怪,他不可一人做主。
  可若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上报陛下,又显得小题大做。
  季承宁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忽地灵光一闪。
  既然府医说是春药,那他就去些个在花楼附近诊病,有经验的大夫、经年的鸨母,让他们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既有思绪,季承宁再睡不着,起身便去穿衣。
  阿洛一眼不眨地在角落盯着他。
  “乖,”季承宁朝他伸手,“把腰带给我。”
  阿洛不语,黝黑的眼珠被烛光映照出了种别样的色泽,像只脾气不好的猫。
  季承宁掩面,“事已至此,连你都不帮我,我还能指望谁,呜呜……”
  不等他嚎完,只觉腰间一重。
  他放下手。
  阿洛跪在他面前,帮他系好衣带。
  季承宁顺势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喟叹道:“还是你好。”
  阿洛仰面,拿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想得虽好,但季承宁到底是官家公子,与这些人从无接触。
  他思量片刻,决定先去轻吕卫官署找吕仲。
  能在京中府衙长久混下去的杂事小吏,不能通天,朋友却遍布三教九流,阴司晦事,无所不能探知。
  遂乘快马,一路朝官署去。
  管事小吏皆住在官署,便于工作,也免去请人守夜。
  他骑得飞快,不足二刻,轻吕卫官署大门近在咫尺。
  “唰——”
  季承宁急急勒马。
  却见原本该门可罗雀的大门站着数十个人,皆着黑锦袍服,腰间斜挎长刀,煞气逼人。
  “季大人,您可算来了。”吕仲连贯带爬地凑上来。
  为首者着上前,他虽一身黑,衣袍下摆却绣了满幅粲若流金的凤凰振羽菊纹,极致的黑与极致的金红比对,分外肃杀。
  “绣衣司奉命拿人收赃,”来人举起令牌,往季承宁眼前一挥,“但有敢阻拦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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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更晚了抱歉老婆。
  本章红包掉落,爱你哟。
  第35章 这就是个疯子!
  季承宁下马,环视了一圈。
  一双双漆黑如墨,杀气腾腾的眼睛。
  吕仲见局面一时僵住了,急得嘴上都要被烧出几个燎泡,“大人,”他放低声音,去拉季承宁的衣袖,“绣衣司办案,有先斩后奏的专权,咱们且先,且先让他们进去吧。”
  为首者闻言下巴微抬,双眸睥睨地一扫季承宁,似笑非笑道:“小侯爷,莫不是要阻挠办案吧?”
  季承宁笑,“岂敢。”
  他面上毫无怒色,反而好声好气地问:“敢问诸位,办得是什么案子,要抓的是谁,收得是什么赃,奉得又是哪位大人的令?”
  为首者凉凉一笑,令牌再度在季承宁眼前用力晃了晃,绣衣司三个錾金大字在烛火下散发出嚣张跋扈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痛。
  “绣衣司办案,闲人不得问。”
  他话音重重咬在闲人二字上。
  按成规,任何司不得跨府衙办案,然而绣衣司是禁军十八卫中最特别的一支,绝对隶属皇帝,虽无品级,然权位煊赫,有陛下亲授专权。
  季承宁好歹也是一卫长官,此举无异于直接扇他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