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皇帝笑了声。
  他发现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越来越像永宁侯。
  越来越像,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毫不犹豫转身而去的永宁侯。
  目光下移,落到青年绷紧的嘴唇上。
  皇帝移开视线。
  “你说的有理,”半晌,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应当彻查。”
  季承宁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皇帝继续道:“只不过,九丘殿不同与宫外,你行事躁急,恐会酿成大错,之后的事,你不必再管了。”
  季承宁倏地抬头,“陛下!”
  君臣二人的面孔遥遥相对。
  一张冷静,一张失态。
  皇帝享受着季承宁的失态。
  他带着几分重新掌握局面的愉悦,望向面前这个既好用,又偶尔让主人头疼的利刃,他道:“你许久未见你姑姑了,贵妃很想念你。”
  季承宁将想说的生生咽了回去。
  皇帝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的表情,不容置喙地命令道:“去吧,去见见你姑姑。”
  “……是。”
  ……
  季承宁回府时已入夜。
  他这段时间忙于公事,一连几天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难得今天能够早早歇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神志清醒无比,身体却困倦,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觉有睡意。
  至半夜,细雨漓漓。
  雨落屋檐,击声宛若玉鸣。
  季承宁烦躁地以手遮眼。
  雨腥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但很快,就被另一种馥郁的、甜蜜的香味取代了。
  是阿洛在点香?
  季承宁心说。
  旋即精神一震。
  不对。
  这香味分明是那天晚上的……!
  他猛地回头,一只幽冷的手却抢先盖住了他的眼睛。
  掌心温柔地,轻轻往下一划。
  轻而易举地将他拉入古怪诡异,受制于人,又分外旖旎的幻梦中。
  “承宁。”
  恶鬼,或者说,梦妖轻轻喟叹。
  吐息黏腻地拂过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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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老婆晚安。
  第56章 “只要能让世子觉得舒服,……
  唇瓣亲昵地落在后颈,他满意地感受到季承宁肌肉在发颤。
  或是出于紧张,或是,出于厌恶。
  恶鬼垂眸,于男人而言纤长浓密得过分的眼睫轻颤,半遮半掩住,淡色双眸中流转的暗光。
  他在季承宁耳畔轻笑着低语,“世子,好想念我。”
  一回生二回熟,季承宁知此人身手绝佳,又无要他命的打算,至少目下看来,没有,干脆强迫自己放松躺着。
  果不其然,在发现季承宁没有抗拒自己后,环住他腰身的手臂稍微放松。
  一缕湿漉漉的发蹭过季承宁的脖颈。
  冰冷又柔滑,与蛛丝无异。
  季承宁顺手拂去长发,嗤笑了声,“谁会想念被鬼压床的感觉?真有那样的疯子,本世子倒想见一见。”
  恶鬼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冰凉的面具与温热的肌肤紧密贴合,季承宁余光瞥过,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张华美狞丽的鬼面。
  “是吗?”缠绵却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而后唇瓣开阖,若有点黏腻的水音荡漾,他不等对方回答,一只修长的手已灵活地探入亵衣下摆。
  深入。
  季承宁的身体陡地绷紧。
  柔软湿润的话音令耳道都在震颤,恶鬼喟叹了声,“您真的,很想念我。”
  皮革手套与丝织帕子的触感有些微妙的相似,切身体会之下,却又,完全不同。
  春雨如丝,轻巧无声地落下。
  濡湿一片天地。
  ……
  季承宁躺在枕上,乱发如云,胸口犹在激烈起伏。
  他一手半掩面,透过指缝,可见细白上笼罩着层湿润的红,另一只手则搭在身侧,将将抬起,不知是想环住近在咫尺的人的手臂,还是想将其推开。
  恶鬼一眼不眨地盯着季承宁。
  他此刻反而不像刚才那般多话,季承宁只听得见他轻得几乎可以忽视的呼吸。
  真像。
  他忽地想到。
  像鬼。
  季承宁清了清嗓子。
  他喉咙干哑得简直到了发疼的地步,“你到底是谁?”
  暗影俯身。
  将他严丝合缝地笼罩。
  “我不过是痴恋世子的一个无名之辈。”恶鬼与他亲密地耳语,季承宁才出了一身汗,乍然被对方身上的冷气一扑,不由得缩了下。
  恶鬼神色微变,紧紧揽住他的腰。
  “你要,去哪?”阴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季承宁心说观此人行止他一定病得不轻,遂冷淡道:“我要出去给你找个大夫看看脑子。”
  恶鬼轻轻一笑。
  季承宁皱眉。
  他发现自始至终,无论是他的怨怒嘲弄还是冷言冷语,对方的态度都实在太过温柔,温柔得,病态。
  安神香降燥雪烦的幽幽香气萦绕在鼻尖,与恶鬼身上的血腥味相融,古怪,却又算不上难闻。
  腥甜的香气与冰冷的长发交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他温存又不容置喙地包裹。
  避无可避。
  季承宁甚至怀疑,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清心寡欲太久,强行压抑到了极致后产生的幻梦。
  若非是梦,那贪得无厌,恨不得将他呼吸吞下的恶鬼,怎么会除了服侍他外,再无任何逾越之举?
  我真是疯了。
  季承宁面无表情地想。
  想不出缘由,季承宁便干脆不想。
  平心而论,这个恶鬼虽看不出容貌,脑子也不大正常,但季承宁不得不承认,对方带给他的濒死一般的刺激感,恰好足以冲淡,朝堂上那些破事给他带来的烦躁与压力。
  甜美的香雾扩散,季承宁深深地吸了几口安神香,就侧躺背对过身。
  胸口渐渐平稳。
  恶鬼折手帕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着似乎安枕的季承宁,眼中闪过了抹不可置信。
  他的确是为了让世子好好睡着而来的,但,季承宁至少该激烈反抗,抗拒不能才被迫应承,而后怀着对他浓烈的恨意然后懊恼又别扭地睡着。
  而不是现在大咧咧地躺在床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世子,”恶鬼幽幽发问:“您为什么不反抗?”
  季承宁:“……”
  遂半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薄薄的眼皮泛着红,笼罩种,叫人脸红心热的餍足。
  “你既然对本世子痴心一片,本世子为何不笑纳?”伸手,随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且,”他忽地一笑,出口的竟然是夸赞,“很舒服,多谢。”
  面具下,恶鬼原本覆盖着层潮红的脸瞬间失去了大半颜色。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季承宁。
  从那双含着恶劣笑意的眼睛一路下滑,心火如淋火油,噌地燃起,愈演愈烈,落到季承宁平缓起伏的心口上,几成燎原之势。
  他舔了下干涩的唇。
  有的时候,他真想将划开季承宁的胸口,看看里面究竟是血肉包裹的人心,还是块精雕细刻的玄铁机扩。
  不然,季小侯爷怎么能说出如此轻佻暧昧,又薄情至极的话呢?
  在季承宁眼中,恐怕他此刻的柔情小意,与花楼中几十两银子就能买得一夜的公子无甚差别!
  口中软肉被咬得嘎吱作响。
  一线温热的腥甜滑入喉中,尖锐的疼痛却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愤怒至极,他反倒露出了一个极其柔和的笑容。
  他捏起季承宁的下巴,与之对视。
  他温声问:“只要能让世子觉得舒服,无论是谁这样对你,你都不会抗拒吗?”
  季承宁看他。
  四目相对。
  他清晰地看到,季承宁眸中的懒散凝成一团,意味不明的,却冷淡非常的目光。
  猩红的舌在口中浮动,喉骨间彼此擦磨,发出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我,”喉间的变声锁随着主人的动作而震颤,令声音呈现出种戛玉敲冰般的,只有死物才会发出的鸣音,恶鬼笼罩着血丝的眼睛猛地凑近,“算什么呢?”
  季承宁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恶鬼。
  在此时此刻,他终于流露出了点不一样的,属于人的情绪。
  也许是,恼怒与伤心混杂。
  但季承宁不在意。
  此人从未问过他的意愿行事,此人之于他,一厢情愿已是最温和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