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真生气了?”
  钟昧一身规整的外袍早就折腾得松松垮垮,不太驯服地往下滑,露出一小块锁骨。
  他身量高挑,外表偏向清瘦,骨相也如身形般荦荦,线条利而美,与上方狰狞的鬼面相对应,更显出种危险的漂亮。
  季承宁轻啧了声,心道这处倒适合斟酒。
  见钟昧不答,季承宁干脆变本加厉往钟昧怀里倒,手肘撑着他大腿,指尖则不老实地在他的锁骨上划,“钟昧?”
  光洁圆润的甲缘刮过肌肤,且,还在不断上移,“昧昧?”
  慢悠悠地游移。
  手指轻佻地抚弄,好似在对待什么可以随意抛弃的小玩物,偏生眼睛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眸光若春水,脉脉含情。
  手指蹭过喉结,将抚未抚。
  钟昧似是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季承宁却听得出他黏腻发沉的鼻息。
  如同一只耐性即将告罄的凶兽。
  就在季承宁将要以指卡住他喉咙时,钟昧猛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季承宁的手指。
  季承宁弯唇,“呀,原来是活人啊。”
  他像是嫌钟昧不够生气,还要火上浇油,“郎君一动不动,我当是尊望夫石呢。”
  钟昧无声地吞咽了下,没有应声。
  季承宁便借着这个动作挑起钟昧的下巴,玄铁冰冷,可他莫名地觉得指下发烫。
  “昧昧,我本无他意,我表妹乃是清清白白未出闺阁的姑娘,你我二人却是无媒苟合的狗男男,何必拉扯我表妹掺和你我的事。”
  此言既出,季承宁只觉一道目光紧紧地锁在他脸上。
  但凡情绪激动时,钟昧眼底的血色总会极其明显,赤红细密若蛛网。
  望之凶恶可怖,狰狞异常。
  季承宁却更起兴致,如虎口拔牙这等必要处于生死之间的事固然危险,可带来的亢奋,更难以言说。
  手指沿着面具的纹理往上爬,他话音含笑,“钟郎,非是你不配与我表妹比较,而是不必,”他动作蓦地顿了顿,而后话音中轻慢的玩笑之意全消,“表妹只是表妹。”
  钟昧一怔。
  季承宁这句话竟然是认真的。
  钟昧呼吸蓦地停滞,他死死地盯着季承宁,眼底血色更重。
  片刻后,沙哑得宛如上锈机扩擦磨般的声音在季承宁耳畔响起,阴阴测测,“那我呢?”
  季承宁逗人的心思又起,眼皮半掀,扫过钟昧全身,后者喉结剧烈地起伏,又因为竭力压制,而有些发颤,“你?”
  季承宁忽地生出了种很古怪的怜惜。
  青筋在苍白的脖颈上紧绷到了极致,透过薄薄的皮肤,似乎能看见下面疯狂涌动的鲜血。
  他试探地移开手。
  不过须臾之后就被钟昧紧紧攥住。
  季承宁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说:“你,”手指非但没有直接移开,反而牵引着钟昧的手敲了敲他的唇瓣,“是阴魂不散的恶鬼。”
  钟昧眸光沉沉,下一刻,却陡然剧震。
  季承宁仰面,很轻地亲了下钟昧的指尖。
  潮热的吐息瞬间侵蚀了全部感官,钟昧脑袋一片空白,所能感受到的,唯有季承宁带给他的。
  “啾。”
  湿润地一声响。
  钟昧心口砰砰作响,心跳得太快,以至于他头晕目眩,所有的血都疯狂地往头上涌。
  他狠狠闭上眼。
  又在季承宁欲要离开他怀抱时豁然睁眼。
  在他反应过来后,他空闲的手臂已经紧紧扼住了季承宁的腰,迫使他只能趴在自己腿上。
  “做什么?”钟昧冷冰冰地问。
  “什么都没做。”季承宁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呀颤,很天真无辜的样子,“你被蚊子咬了。”
  钟昧冷笑,“好一只能乱人心魂的蚊子。”
  季承宁弯眼,“钟郎,你修心不足,还要责怪我,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甜腻得犹如饴糖。
  话音未落,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
  骨肉贴合。
  钟昧视线牢牢地黏在季承宁脸上。
  不能动。
  无论是出于繁重的军务,亦或者是缘故,他都不能再进一步。
  必须忍耐、克制、浅尝辄止。
  所有阴暗下作,不可言说的欲望却如檐上水珠滚落。
  一滴,又一滴,都被承露尽数承接。
  却总有再也无法容纳,容器崩坏,水液四溅的那一日。
  描了张清丽美人皮的恶鬼徒劳地抱紧季承宁,尖齿死死咬住口内软肉。
  可,没有感受到任何饱足。
  好想……
  淡色眼眸中情绪愈加阴暗,黏腻。
  好喜欢……
  第81章 “作为朝廷军队,当言而有……
  入夜后。
  城门虽已开放,但仍有宵禁,军士换防巡逻每两个时辰一次,尤其是军营外,更是重兵把守。
  一个消瘦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军营。
  不算明亮的烛火下,每一个军士腰间的刀刀光都锋利若雪,晃得他眼前发白。
  他紧张得不住吞咽口水,可——可林押官许诺的一袋白米近在眼前,他已摸到了军营外面,现在放弃,叫他怎么甘心?
  若非他足够瘦小能钻过连通城墙内外的那个狗洞子,这样好的差事哪里轮得到他!
  他咬了咬牙,伏地,小心翼翼地向前爬。
  他身量瘦小,又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贴在暗处几乎看不见有人存在。
  他正屏息凝神地前进,忽地听到守夜的军士中发出一声爆笑,他被吓得巨颤,立刻趴在地上,心口震得山响。
  “兖郡的小姑娘可够大胆的,竟敢往拒马上挂花,还刻将军的名字!”
  一军士闻言笑得更厉害,“哪里是小姑娘,我瞧见了是个极清秀的少年!”
  “哈哈哈,男子?你快说,将军怎么料理此事了?”
  “这点小事还用将军料理?崔先生见着了,说这花动摇人心,不知给扔哪去了。”
  话音未落,几人又哄然发笑。
  “哎,你们发现了没,崔先生日日跟着将军,说句不恭不敬的话,崔先生都恨不得把将军挂在腰带上了,我表哥表嫂新婚燕尔都没这般腻歪。”
  “噗嗤!”一人忍笑,“你这话别叫将军听了去。”
  老天爷菩萨玉皇大帝,保佑我平安无事,我这辈子,下辈子都吃斋茹素,保佑我,保佑我。
  来人在心中拼命念叨,趁着几人玩笑,蛇一般地蜿蜒前行。
  似是衣料擦磨发出的声响,方才还说笑的青年浓密一皱,厉声喝问:“谁?!”
  “集结,有人窥伺军营!”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一道凌厉的风扑面,下一刻,下颌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令他面容扭曲,旋即就几只手被重重压在地上。
  “砰!”
  他前额重重撞在地上,大脑一时空白,哑着嗓子道:“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众人闻言,心道果然是个细作!
  立刻手脚麻利地将他捆了起来。
  但众军士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下一刻,他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灯影在眼前闪烁。
  瘦弱的细作鼻翼微动,一股浓烈的饭香扑鼻而来,他一愣,猛地翻身而起。
  不远处的小案上竟摆着一海碗的米饭,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只见旁边的坛子里装着还半只鸡、盘子子里则是清蒸的鱼肉。
  嫩生生的葱花撒在鱼上,浸了鲜美的汤,望之令人食指大动。
  他见到这样的饭食,先是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浑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这是,断头饭!
  他来之前就知道此次九死一生,但为一袋米还是来了,那一袋米省吃俭用够家里两个小崽子吃半年了,半年后,说不定仗就打完了。
  但,如果他死了,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怎么活,别说林押官会不会给他俩米,就算给了,他俩说不定连米都保不住。
  更别说命。
  但细作想不了太多,端起饭碗,拿筷子拼命地往嘴里划拉饭。
  连嚼都来不及嚼就往下咽,一面往嘴里划拉饭,一面想家里两个喂不饱的小崽子。
  他动作顿了顿。
  细作心说兖郡的大牢还真富裕,饭里还放盐。
  他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早就眼泪哒吧哒吧地落下。
  “唰——”
  细作猛地抬头。
  监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人,身量很高,皮肤比他见过所有的男人都白,眼睛带着点很轻薄的桃花样,他拿筷子的手一颤,怀疑自己见了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