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他盯着季承宁,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然而这双深绿色的眼睛却毫无弧度,满是恨意,又亢奋地盯着他。
  简直像是一条牙中蓄满毒液,蓄势待发的毒蛇。
  目光在季承宁脸上游走,萧定关蓦地一笑,声音嘶哑得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季承宁,季琳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很像你娘,不对,你和你娘生得简直一模一样,看见你,”他眼中浮现出抹深深的怨毒,“我就好像看见了季琅。”
  季承宁神情一滞。
  萧定关在说什么?他娘不是在他爹战死后就殉情了吗?萧定关怎么会认识他娘?
  更何况,季琅——季琅是他姑姑!
  是宫中的季贵妃娘娘!
  乍闻这样荒唐的话,季承宁先是笑,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早已翻起千层浪,“萧将军,你该不会是兵败气疯了吧,我姑姑……”
  “姑姑?”萧定关痛快地大笑出声,“季琳果然什么都没告诉过你,蠢货,蠢货,皇帝杀了你娘,你还为他卖命,季承宁,你们季家果然各个都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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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本章红包掉落,啾咪。
  第95章 当然要斩下她的头颅,尸身……
  下一刻,萧定关只觉喉咙陡地一痛。
  有力的五指死死扣着他的喉咙,并且还在不断收紧。
  季承宁面上自若的笑意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垂首,语气却还是平静的,“你说什么?”
  “嘎吱——”
  不堪重负的颈骨发出悲鸣。
  青年将军温和地重复,“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萧定关被憋得双目赤红,空气迅速告罄,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喉头痉挛般地滚动,嗬嗬作响,“
  我说……”他声音哑得不能听了,一字一顿,艰难地说:“我说,你真是绝无仅有的蠢货,还是,皇帝给你的荣华富贵足够买你娘一条命,买你对他忠心耿耿哈哈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一拳狠狠地砸在他下巴上,一缕血腥味迅速从口中逸散,萧定关被打得闷吭了声。
  手指在收紧。
  修长的手指如同铁箍,深深嵌入肌肤中,勒得他眼前都开始泛白。
  他拼命地挣扎,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此刻的季承宁想杀他,不会比碾死一只虫子更难。
  而季承宁也恰如碾死一只虫子似的,面不改色地用力。
  越来越,用力。
  眼球迅速充血,季承宁的面容在他眼中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季承宁想杀他。
  青年将军毫无表情,满身肃杀,惯用的龙涎香气早被火药和血腥味取代,阴沉而浓郁地贯穿肺腑。
  “呼——”
  喉咙中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
  萧定关双腿无力地踢蹬。
  在此刻,他终于能够确定,季承宁是真的想杀他!
  可为什么,难道季承宁不好奇吗,难道他不想知道季琅和皇帝的旧事吗,他难道为了帝王的恩宠,连杀母之仇都能不放在心上吗?
  “季……”
  “嘎吱,嘎吱。”
  似乎,已经听到了颈骨断裂的声响。
  就在他眼前彻底黑下去之前,季承宁陡地放手。
  “砰。”
  成年男子的躯体无力地倒在地上,灰尘四溅。
  萧定关仓皇吃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季承宁杀神一般冷酷的脸。
  “你不想死。”季承宁笃定地说。
  萧定关沉沉地喘息。
  谁会想死?
  “你不想死,却敢对我出言挑衅,”季承宁简直有点惊异了,看向萧定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自寻死路的蠢货,“萧定关,你不会以为在你说了这些狗屁话之后,本将军要大惊失色,将你奉为上宾,然后直接在鸾阳起兵谋反吧?”
  萧定关没说话,只拿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季承宁。
  “啪!”
  厚重的刀鞘狠狠抽在他脸上。
  萧定关被打得一震,头晕不减,可下巴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想昏都昏不过去。
  季承宁心平气和地收回刀。
  “说吧,萧将军。”此时此刻,季承宁竟朝他露出来了个极温和好看的笑容。
  然而落入萧定关眼中,不啻于恶鬼索命。
  刀锋近在咫尺。
  可他很清楚,以季承宁心狠手辣的性子,能痛痛快快地死于他而言无异于奢望。
  他哑哑地大笑,不为其他,只为,季承宁既然主动开口,此事定然不会被轻轻放下!
  他满是血丝的眼珠中浮现出了层病态的狂喜。
  无论是季承宁日后踏碎金銮殿,还是皇帝下令赐死季承宁,哪一个结果,都是他想看见的。
  于是他颤颤地吸了一口气,开口。
  四十五年前,京城季侯府,不,当时季家还没有侯爵,官位做得最大的季大人官居鸿胪寺卿,就是这位季大人家,多了一双儿女。
  季琛、季琅。
  季琛和季琅从小就生得很像,轮廓眉眼无一处不不相似,又惯爱做相同打扮,从童稚到少年时,除了他们彼此,无人分辨得出究竟谁是季琅,谁是季琛。
  这种相似随着年岁渐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了。
  兄妹两个同样识文、上学,同样练剑、学武,如同镜子的两面,喜恶、嗜好、甚至连性情都无甚差别。
  不过或许是身为兄长,季琛的性子稍显沉稳,季琅则更张扬桀骜。
  那时季家人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两人毕竟分男女,天长日久总会显现不同。
  可这种不同,直到季琛十七岁时随军镇守边关,季琅身居宅院,闭门不出后才显露出来。
  但,但,萧定关哑声大笑,“可季琅哪里是能安居内宅的性子,她假借了季琛的身份,一道随军!”
  所以后来名震天下的永宁侯,其实一直是两个人。
  萧定关当然知道,他五岁开蒙时就与季氏兄妹同在一个学堂,初见季琛季琅,惊以为是化作人形的妖鬼,大惊失色。
  后来才知,不是有妖物扮做了人的模样,而是一母所处的亲兄妹。
  后来十二年,他们三人皆是相同的书院、相通的武师、甚至,相同的从军入伍。
  萧家和季家的长辈都只当萧定关是季琛、季琅的好友,才会非要执着在一处,其实,他是想看看,这对兄妹到底何时会显示出不同。
  更因为,无论是季琅还是季琛,皆天赋异禀,绯衣猎猎,惊艳决绝,多么令人艳羡,多么令人,妒忌!
  “她瞒得过旁人,但是瞒不过我,”萧定关充血肿胀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我也和他俩一般从戎,到了长阳关的那个晚上,我找到了季琅,说……”
  说:“我知道,你假冒了你兄长的身份,季琅,魏朝从无女子从军的先例,若是我今日检举了你,你猜,你和你哥哥会怎么样?”
  季琅很奇怪地看着他,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兄。”
  季琅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是不是太累了?”
  萧定关冷笑,“季琅,不要装模作样!”
  季琅黝黑的长睫轻垂,颤又颤,好像是在思索。
  他大步上前,咄咄逼人。
  下一秒,就被一拳重重砸在脸上,他甚至来不及反抗,少女身姿迅捷如同诡魅,待回神,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卡进他颈窝中。
  “你待如何?”
  他听到有人问。
  声音很轻柔,但很冷。
  像是落在竹叶上的春雪。
  他艰难地别过头,看见了张和持刀人一模一样的脸。
  季琛。
  果然,果然!
  季琅低下头,“你想要什么?钱财权势名利,我全都给不了,”她弯起殷红的唇瓣,“季琛,你说,人没了舌头还能说出话吗?”
  季琛平静地说:“他还会写字,你得把他的手筋也挑断才行。”
  萧定关满面冷汗,整个下颌线都咬得死紧。
  季琛却笑,反手将匕首抛给季琛,松开了禁锢萧定关的手,“说去吧说去吧,这破地方一点趣味也无,大不了东窗事发被扔回京城呗。”
  “阿琅。”季琛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季琅!”萧定关大声唤她。
  季琅脚步一顿。
  萧定关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我要和你比一场,若你赢了,你与季琛的事情我必守口如瓶,日后任你们兄妹差遣,绝无二话,若你输了,就乖乖回季府绣花待嫁。”
  季琅闻言大笑,“好啊,”她轻轻拨开季琛按住她肩膀的手,“哥,有人上赶着要给你我当狗,为何要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