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呵。”
  他怒极反笑,调动出管理员权限,就打算前往核心机器找你们的麻烦,却发现通往那里的路径对他关闭了。
  ……怎么会。[门径]掌管着这一部分的力量,但也不至于触碰到如此核心的境界。
  缇宝是信使、缇安是门匠、缇宁是祭司,她们分别掌管着[门径]的神权,其中以缇安的神力最与路径这一概念吻合,但是她不是已经……?
  该死。好像真的玩脱了。
  ……
  丹恒敏锐地嗅到了夜风的不对劲。
  平时的黑潮远远没有这么……急躁。急躁中又掺杂着一丝愤怒,来势汹汹的。
  他直起身,眸光锐利起来,给远在梦境中的你们传递消息。
  [危险。]
  于此同时,长夜月和黑塔的警告也纷至杳来。
  [[记忆]受到了攻击,我能感受到这是属于[毁灭]的力量。]
  [啧,智械哥这家伙真是玩不起,夹着尾巴逃走了,我估摸应该是去找你们了。识刻锚也被他发现了,链接不稳定,一切……小心……]
  你和三月七对视一眼,她猛地站起身来,粉蓝色的眼睛闪过坚定,低声和你说要去帮长夜月。
  你点点头,感受到她的力量在你脑海里被抽走了。
  此刻在梦境里也是夜晚,按理来说,应该是万籁俱静休息的时候,但你们一直都很警惕,所以应对措施也来得相对迅速。
  刻律德菈和海瑟音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你的房间,锐利的视线直直看向窗外闪烁的星空。
  天空动荡起波纹。明明是看似坚不可摧的夜幕,此刻却如同脆弱的湖面一般波折起来,发出沉重的、被某种重物狠狠砸击的声音。
  “铛——铛——铛——”
  梦境明显骚动起来,人们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惊疑不定地跑出家门,聚集在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仰望着头顶上震荡的天空。
  “是来古士来了吗?”
  “好像是的,也不知道救世主他们收集到了足够的情绪了没有?”
  “妈妈——”
  “别怕,好孩子,别怕。凯撒陛下和救世主大人会拯救我们的……我的天呐,刻法勒保佑……”
  虽然经过你们这么多天的宣讲和激励,人们早已对来古士的计划有所防备,此刻不至于一头雾水,却还是感到害怕。
  那么庞大、那么可怖的力量,仅凭他
  们,真的能做到吗……?
  窗外的民众骚动起来,你不禁有些慌乱,往前跨了一步:
  “刻律德菈,我们得……”
  “慢着。”
  刻律德菈的声音却很沉着。
  你回头,看见她的一半脸隐没在黑暗中,另一半被月光照亮,蓝色的眼睛翻涌着情绪,却又硬生生被她自己压抑住了。
  海瑟音皱着眉,浑身散发着汹涌的战意,意识到了你的视线,却冲你安抚一笑,又露出往日的温柔,好像汹涌的海水保护着大海的宝物。
  刻律德菈没说话,紧抿着唇,气势相对于海瑟音更加内敛,却同样强大——她在有意控制。
  “……这是个好时候。”
  你陡然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
  确实,如果梦境像这样一直平淡地过下去,你们可能还没收集够人们的情绪病毒,就先因为力量耗尽而失败了。
  来古士的这次入侵,确实也算是一剂猛药。人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才能爆发出最深刻的潜能,如果这次能一举集齐——
  “会不会太冒险了?”
  你有些忧虑。
  “兵行险招。”刻律德菈语气不变。
  海瑟音替她解释道,“凯撒的意思是,即使失败了,我们也能联合起剩下的黄金裔,尽全力保护住你和众民。”
  “那你们呢?”
  黄金裔的命运,似乎总是这样,无法逃脱。你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急切,不愿看到上一次逐火的悲剧在此刻重演。
  “从一开始,吾就没有惧怕过战败。”刻律德菈淡淡回答。
  但她的语气很快又变得柔软了些,“……如遇危机,救世主,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
  其实仅凭黄金裔,是无法抵抗住来古士的进攻的。
  可惜他面对的是长夜月——她的[记忆]力量真的很恐怖,梦境坚不可摧,所以即使是他也花费了点力气。
  [大地]的根须不依不饶地缠上来,阻拦着他的继续深入。
  长夜月本来只是仰望着天幕外的来古士,骤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她一愣,“三月……?”
  “我来帮你啦!”三月七“嘿咻”了一声,撸起袖子给自己加油打气,“赌上咱们的全部,让这小子尝尝本姑娘神秘力量的厉害吧!”
  长夜月被她逗笑了,紧绷的气氛也放松下来,“好。”
  两道粉色的身影逐渐合而为一。梦境屏障一闪,从纯粹的红色开始变淡,逐渐转变为梦幻的粉蓝。
  戾气减少了,却更坚固了。
  丹恒也察觉出了变化,舒了口气,“三月。”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他身旁的阴影处走了出来,黑色的伞面、苍白的皮肤……眼睛里却闪着灵动和狡黠。
  “好久没有并肩作战啦,丹恒老师。”她叉着腰,“为了保卫咱们列车组老幺,还有翁法罗斯的民众,向着这冷冰冰的机械头开拓进发——”
  “……”
  她说得激情愤慨,丹恒却沉默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你走反了,梦境出口在另一边。”
  “……呃啊,都怪这里太绕了,到处都是白的,我一时没注意……”
  怎么长夜月的时候看着还挺聪明的,轮到三月七就变得这么喜剧化了?
  ……
  “妈妈,我会死吗?”
  死亡,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一个沉重的、遥远的概念。
  很多孩子尚且不能理解死亡。在现实里的时候,即使有亲人逝去,长辈们也只是抹着泪,抱住小小的他们,哽咽着说,那些亲人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缇宝参与到了斯缇科西亚的教育中来,告诉这些小孩,[死亡]并不可怕,那里是西风的尽头,有着暖暖的阳光、头顶花环的亲人、还有一望无际的花海……风沙沙吹响着花丛,像在吟诵一首春日的赞美诗。
  但直面死亡的时候,内心的恐惧被激发,孩子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母亲弯下腰来,把天真的孩童搂得死紧。
  “……我们会没事的。”她不敢承诺太多。
  “——公民们!”
  一个演说家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三两步跳到花坛上,举起双臂、振臂高呼:
  “不要把希望全部压给黄金裔大人们!我们的命运、属于我们自己的命运,只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过去的我们,始终追随着泰坦的脚步——但那愚昧的时代已经过去,在这场梦境里,我们已然得到了真理的洗礼!……凯撒大人早已告诉我们,这次真正能够保护大家、保护翁法罗斯的,不是黄金裔、也不是救世主一人——而是我们大家!”
  来古士显露出真身,冷淡的神情从天幕外显现,遥遥注视着底下的蝼蚁。
  “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微不足道。”他说,“但只要汇聚起来,再微小的水滴也能聚集成江河!不要再等着别人拯救我们的命运了,我们自己也得做出改变才行——”
  孩童吸了吸鼻子,“我、上次救世主大人来学校时,对我们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救世主]……”
  你惊讶地发现人群竟然逐渐平静下来,而缇安在核心机器处惊喜叫道:
  “进度下降得更快了!照这样下去,大家一定能……!”
  刻律德菈紧绷的嘴角放松了下来。
  面对命运,最后一秒,大家都想做些什么呢?
  天空的裂纹越来越大,你知道碎裂是必然的,三月七和丹恒只是在拖延时间。
  没有人发出指令、没有人说话,众人却自发地平静下来,人潮散去。
  有人留在了庭院,怒吼着,“若是想要践踏我的城邦,就先斩下我的头颅!”丝毫不畏惧那双如同神罚的机械眼睛。
  有人连大门都没出,只是和家人待在一起,看跃动的烛火在墙壁上倒映,映出每个家庭成员平静的容颜。
  有人来到了天台,和爱人靠在一处,任由夜风拂过他们的头发,把衣袍吹得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好像要这样一直生长、直到生长为两棵合抱的橡树。
  “亲爱的,我想给你念一首情诗。”
  “像往常那样?”
  “此刻亦如往常。”
  索菲娅回到了家里的小院子,最后一次给花儿们浇上了水,然后蜷缩在奶奶的躺椅旁边,把脸颊贴在她的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花朵们在夜风中摇曳着身姿,恍惚间,索菲娅好像真的看到了所谓西风尽头的花海,簇拥着她和家人,一同走向那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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