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来得人居然比想象中多,密密麻麻,近乎上百,他把所有的细节在脑海中又理了一遍,流程是他们一遍遍对过的,排练得很熟练了,纪清雨逐渐放松下来。
  “站位和舞蹈动作都是反复练习过的,不用担心。”纪清雨看着时间,舞台上放起音乐,“这场演出是不允许拍照的,即使演砸了大家也不用担心留下黑历史。”
  林枫把威士忌丢进纪清雨怀里:“紧张的话就来一口。”
  纪清雨攥了攥瓶身,犹豫一瞬,靠在桌边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烈酒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他被呛得剧烈咳嗽,眼眶发热,脸颊红了些,酒精让他变得不太清醒。
  观众席上热闹起来,光影叠在舞台上,宛若聚光礼盒,第一幕即将开始。
  “听说了吗,似乎是纪燃的哥哥导演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一群小孩排的东西,要不是为了吃瓜我才不来。”
  “……”
  “我倒是想看看摇滚和童话怎么结合,而且,如果纪燃的歌真是这位写的,这票就不亏。”
  “都嫁入豪门了,还搞什么理想追求啊?”
  “行了行了,开始了!”
  光影落下来,囡囡走上台,行了个礼,她坐在钢琴前,按响第一个琴键。
  贝斯嗡鸣,震天的音响让全场躁动,纪清雨带着兔耳朵面具,手中扫弦。
  “这是纪燃的哥哥?不是说身体不好吗?怎么弹起贝斯这么带劲儿??”台下有人小声惊呼,视线盯紧纪清雨,鼓点密集,场子热了起来。
  “他怎么还会弹琴?!!”
  纪清雨只想做些喜欢的事,歌曲能被人听到,他便知足,在台上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他自己和手里的琴,这种时候他总是平静。
  台下渐渐没了声音,众人屏息凝神,有人喃喃:“为什么不能拍照,我好想录下来。”
  “黑转路了……”
  “黑转粉了。”
  “妈呀,他把面具摘了,他好漂亮。”
  纪清雨心里默念流程,一切还算顺利,接下来还有几首歌,维持住状态,他就能把作品完成好。
  塑料道具和纸板在灯光下闪,林枫出场,穿着修身戏服,帽子挡住大半张脸,吹了声口哨。
  “这人好专业!哪请的高价演员?”
  林枫有种独特的天赋,轻而易举就能抓住舞台。
  纪清雨的脸愈发红了,他终于有了点自信,敢往台下看一眼,却发现那空空的位置上多了个人,抱着手臂,眼神散漫冷淡,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是傅寒,只是余光,纪清雨一眼便能认出他。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漏了音,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缩了缩肩膀,后背开始出汗。
  戏码演到一半,林枫忽然停了下来,他僵在舞台上,视线死死黏住,落在观众席,林枫的视线如同灼热的烙铁,观众一脸不解,只有傅寒猛得站了起来。
  黑暗中看不起傅寒的表情,灯光暗淡,一束微弱的舞台光折射到他的脸上,傅寒的手死死攥成拳。
  林枫像是生了锈,被定在原地,任由纪清雨如何提醒都无动于衷,随后他迅速跳下舞台就要离开,囡囡在台上大喊,试图挽留,纪清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观众席一片惊呼,纪清雨的琴音乱了调,一切像是多米诺骨牌,从最初的骨牌倒塌开始,就已经无法挽回。
  纪清雨仍旧茫然,林枫已经快要冲到门口,却被傅寒大跨步死死抓住。
  傅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危险,似乎怒不可遏,须臾间笑了起来,纪清雨停止演奏,现场一片混乱,他却只能看到傅寒的手,那只放在身侧的手正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林枫面色惨白,宽大的牛仔帽被傅寒一把揭下,整张脸一览无余,他黏在额角的发丝凌乱,眼神通红一片,仿佛有火在烧。
  在台上,位置太过遥远,纪清雨听不清傅寒说话,眯着眼睛看傅寒的嘴型,他只说了两个字,林枫和纪清雨却同时僵在原地,跗骨的寒冷将纪清雨吞噬,他心中那根一直找不到线头的结忽然被扯开了,松松散散,摇摇欲坠,傅寒说的是:
  “妈妈。”
  怎么可能……
  纪清雨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牵强撑住身旁的琴架,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倒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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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一天的演出就这样戛然而止。
  后台的众人垂着头,第一天是人数最多的一天,他们却要把票钱退回去,任谁都不会觉得畅快。
  纪清雨的头脑也很混乱,他的手指攥在杯子上,指节泛白,嘴角扯出一个笑,宽慰众人:“没关系,我们还有两天呢,今天只不过才是个起步而已。”
  学生中有个胖胖的孩子埋头叹气:“老师,您能看看自己的表情再说这话吗?”
  纪清雨抬头一看,镜子里他的脸阴郁苍白,带着深重的失落。
  那种郁气顺着他的骨骼,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吞没了。
  林枫居然是骆笙,纪清雨无法接受这样的巧合,简直像是命运给他的巨大玩笑。
  他无法控制地觉得恐慌。
  骆笙知道他的秘密,他知道林英的事,如果告诉傅寒,那他一辈子就别想离开了。
  骆笙不敢看傅寒的脸,像个做错事的人,默默低着头,傅寒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纪清雨说:“你们今天损失多少。”
  “不用你垫的,”纪清雨说,“我们会赚回来。”
  “对不起。”骆笙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关系。”纪清雨心想,要是自己处在骆笙的位置,估计只会比他跑得更快。
  骆笙的声音依旧很低,几乎是有些无措不安:“对不起小寒,你知道,我不是想躲着你……我只是怕被傅云柏发现。”
  傅寒微微侧过些头,嘴上还带着止咬器,他的视线落在骆笙的脖颈上,没接骆笙的话,自顾自问,“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纪清雨觉得这对父子之间有些可悲,多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居然只有道歉和生疏的寒暄。
  “我已经好很多了,”骆笙说,“我早就做了腺体手术,现在只要定期补充信息素就可以了。”
  “跟我去医院做检查。”傅寒似乎知道骆笙回顾虑什么,眼神淡淡,“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不会干涉。”
  骆笙还是坐在原地,木椅子摇摇欲坠,他倾身看傅寒:“小寒,这些年不是我不去看你,我去过的,可是外面都是监控,还有保镖,我进不去。”
  傅寒没说话,眼神垂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纪清雨不敢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寒,我一直在想你……”骆笙说这话似乎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看起来更加可怜了一些,这么多年未见,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纪清雨的方向只能看到骆笙的背影,和脖子上的伤疤,刺目虬结,异常丑陋,他的伤口似乎也一起痛了起来。傅寒依旧面无表情,既不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的视线又一次看向纪清雨:“你们之后还想去更好的剧场演出吗。”
  “可是……可是那样的话,傅云柏有可能会发现。”纪清雨有些犹豫地反驳。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傅寒的视线冷冷的,“我是你的alpha,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安心躲在我的庇护下,而不是担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傅寒低头握住骆笙还在不停颤抖的手,仍然是那副冷淡又散漫的样子:“妈妈,你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我长大了。”
  傅寒带着骆笙去了医院。
  纪清雨留下来把孩子们送到车上,依旧有些无奈,不明白这样的巧合为何会落在他的身上,这些因果像缠绕的结,循环往复,谁都不能真正躲得开,不过都是在作茧自缚。
  看热闹的纪燃的粉丝在网上发了贴,幸灾乐祸地庆祝这场演出搞砸了。
  “很久没看过这样的乐子了,演员演一半跳下来就要逃跑,是不是钱没给够啊。”
  “我也去现场了,傅寒也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寒就去拽人了。”
  “到底是什么豪门狗血剧?”
  不久之后纪燃本人也收到消息,他的电话打了过来:“恭喜啊,演出大获成功了,过两天有场晚宴,到时我再当面向你祝贺。”
  这场的观众很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幸好没有照片,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之后的两天都很顺利,纪清雨还以为骆笙不会再来了,可是出乎意料,骆笙还是跟他们一起演完了全场。
  不仅如此,傅寒也在。
  纪清雨想了想又觉得正常,毕竟傅寒刚刚和骆笙重逢,肯定是希望能够多看两场妈妈的演出。至于他,傅寒似乎还在生他的气,太莫名其妙了,纪清雨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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