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傅寒……”纪清雨鼓起勇气,“你前几天问我有没有事瞒着你,到底是指什么?”
  傅寒回头看纪清雨一眼,没回应,那张相片被他遗落在车上,纪清雨叹了口气,把相片拿了起来。
  他们本来是要一同去晚宴,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傅寒接到个电话,提前出去了,留了辆车给纪清雨。
  还是王嫂看到纪清雨的手腕,过去不到半个小时,手腕已经红肿起来,应该是挫伤了。
  王嫂找来喷雾,对着纪清雨的手腕喷了几下,没法用绷带固定,晚宴上太过显眼,纪清雨就由他去了。
  这场晚宴是纪家牵头举办的,为了洽谈纪家与傅家后续在商业领域的长久合作,晚宴地点在半山酒庄,据说是上世纪哪位贵族旅居于此修建的古建筑,这次聚会更像是一场核心成员间的私人宴请,来得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之间互相熟悉,三五人聚在一起。
  纪清雨不擅长应付,只是找个角落独自发呆。
  傅云柏似乎还不知道骆笙的事,他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站在宴会厅中央与纪德庸交谈,嘴角挂着疏冷的假笑。
  纪德庸身边揽着个亮丽的美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花,娱乐圈难得演技和美貌都在线的新生代。
  纪清雨多看纪德庸一眼都觉得厌烦,灯影霓虹,觥筹交错,他藏在香槟塔和食物铸就的高墙后面,少有人能看到,这让他觉得稍微舒适了一些,他希望能这样呆到晚宴结束。
  宴会上的水果倒是新鲜。纪清雨拿起几颗葡萄往嘴里送,侍者送来鸡尾酒,没一会他就喝下一整杯。
  或许是这酒太清冽,他居然还想再喝,没等叫人,身后有只戴着名贵饰品的手把鸡尾酒递了过来。
  “谢谢。”纪清雨回头道谢,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好巧不巧,正是纪燃。
  “给小孩子喝的玩意,你也就能喝喝这个了。”纪燃状若亲昵地对纪清雨笑着,头发抓得蓬松有型,举手投足都是混迹上流社会多年的贵气。
  纪清雨放下手中的鸡尾酒,不发一言地想要离开。
  有纪燃的地方准没好事。他就像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用任何提示,自己就会找到猎物。
  他今天穿得俏皮,像个天真又未谙世事的孩子,白色西装里是件彩色楞格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
  “哥,别走啊,我给你带了花,祝贺你演出圆满结束。”纪燃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捧白拉菲,百合花中很廉价的品种,洁白弯曲的花瓣上带着黑色的斑点。
  “不用了,”纪清雨说,“我不要这些东西。”
  尤其是不要你给的。
  “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那也别勉强,我找别人跟你聊就是了,”见纪清雨不打算接话,纪燃也不恼,把花放在一旁,扣住纪清雨的手腕,带着笑意对纪德庸和傅云柏的方向喊道:“爸,伯父,瞧我发现了谁!”
  纪清雨甩开纪燃的手,朝后退了两步。
  纪德庸和傅云柏的阵地已经逐步转移到吧台旁边,纪清雨这才注意到吧台后还站着个人,长得和傅云柏有几分相似,只是已至中年,衣着打扮十分低调,整个人带着种郁郁不得志的苦意。
  纪燃把纪清雨拽过去,看都没看那位正在调酒的中年人,又甜甜地叫了人,“我和哥哥刚刚忙着聊天了,都没来跟长辈们问好。”
  “好孩子。”傅云柏笑了笑,在公开场合他并不下纪清雨的面子,只是垂下视线,语气平和地问纪清雨,“小寒呢,你没和他一起来吗,怎么也不见他?”
  他可没接到傅寒的通知。
  纪清雨心想,傅云柏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吗,怎么可能有闲心到把行踪告诉自己,先他一步离开说不定有什么事要处理。
  他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事耽搁了,他最近很忙,工作也很多。”
  “傅总青年才俊,风头正盛,哪像我们,都已经老了,熬日子罢了。”纪德庸中年发福,衬得身旁那女明星愈发娇小,纪清雨受不了,靠近此人就生理性反胃,他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位“父亲”。
  “纪兄说得哪里话。”傅云柏闲适地笑了一下,直奔主题说,“以后还有得是合作需要两家促成呢。”
  又是些车轱辘似的客套话,纪清雨觉得没意思,想转身离开,却被纪燃挡住去路。
  纪燃露出漂亮的虎牙,微微侧一下脑袋,纪清雨不欲搭理,绕过他继续走。
  “傅寒的确很忙。”纪燃靠在吧台边,那调酒师给纪燃递上一杯干马天尼,那是他最常喝也最喜欢的酒,烈、苦、容易上头,纪燃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像块透彻又纯净的玛瑙。
  他起身,凑近纪清雨,贴在纪清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傅寒一早就来了,他现在就在楼上呢,好巧不巧,被我看到了,有个漂亮omega跟他一起上的楼。”
  纪燃理了理纪清雨的袖口,垂下视线看他的手腕,纪清雨把手往后缩,纪燃又笑了,那是个很灿烂,很恶毒的假笑。
  “哥,我最喜欢你了,肯定要帮你呀,我给你指条路,你要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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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纪清雨心中其实毫无波澜。
  傅寒从高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都“佳人在侧”。
  纪清雨没什么想说的。
  高三的时候图书室角落常常只有他们俩,还有些慕名前来的omega。上层社会等级分明,作为继承者们的二代心中也有一道鲜明的秤杆——谁能傍上傅家,和傅寒扯上关系,未来自己的家族就能更进一步。
  被omega找过来的次数多了,纪清雨就觉得不太舒服,他抱着童话话本走向借阅处,刷学生卡借书。
  傅寒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低头拿过那本放在借阅机器上的话本,那是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傅寒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怎么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纪清雨没搭理傅寒,只是从对方手里扯过那本书想走,却被傅寒拎着针织衫衣领拽了回来。
  已经是秋天了,树叶黄了一片,在校园透明的窗子外不停摇曳,三两成对的学生嬉戏打闹,傅寒往纪清雨手里放了盒草莓酸奶,傅寒的语气是罕见的温和,像秋日午后的暖阳,很轻易就能把情窦初开的omega哄得晕头转向,“行了,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纪清雨没说这话,却也没走,和傅寒窝在沙发上呆了一下午,他看着童话故事,又在桌子上趴着写歌,笔尖一点一点,傅寒在看合同,字太多了,纪清雨并不感兴趣。那天他和傅寒凑得格外近,两个人的手肘时不时碰到一起,纪清雨却没觉得被打扰。
  临到傍晚傅寒接了个电话,说他家中有事需要先走,纪清雨自己一个人看了会书,觉得无趣,便也跟着离开。
  他慢吞吞沿着校园的沥青路往外走,短羊绒毛衣套衬衫,耳朵上塞着有线耳机,白色的耳机线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他有些出神,风从他的身侧掠过,空气中是潮湿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样的傍晚,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踩着满地的金黄树叶,吱呀作响,却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猝然凝滞。
  校门口停着辆跑车,跑车旁边站着位女人,看上去清纯漂亮,气质却格外成熟,身上的礼服让她像条人鱼,手里挎着铂金包,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傅寒熟稔地搂住女人水蛇一般的腰身,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上了车。
  纪清雨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机里播放到暗恋情歌,他的脑海中却只有耳鸣,傅寒是天边的飞鸟,他是路边的野草,可是即使早就知道,他也会难过。
  纪清雨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比此刻激烈太多,他现在毫无感觉,一点心痛或者揪心都没有,因为他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纪清雨摇了摇头,拒绝了纪燃的不怀好意,语气平淡,“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惹得傅寒不高兴,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纪燃挑了挑眉,调酒的中年人又放了杯大都会在纪燃面前。红色的液体晃动着,浮沫带出些泡影,一切都融化在酒精和梦里。
  纪燃转着杯子,忽然又换了话题:“不过虽然他身边的omega不重样,但是傅寒也的确厉害,他十八岁,就能搞倒自己的小叔,你看看,现在他小叔什么都没了,只能像只哈巴狗一样求傅家念一点旧情,成王败寇,这世界就这么残酷。”
  纪燃的手在酒杯上敲了敲,眼睛里带着轻慢的冷意,却依然是笑语:“傅寒这种人,即使真让我和他联姻,我也没把握能抓住他,婚姻就像生意,总要精打细算,从中获益才好。”
  那调酒的没听到纪燃的讽刺一样,低低地笑了一声,纪清雨这才意识到他就是傅云生,傅云柏的弟弟,傅寒的小叔。
  六年前险些从傅云柏手中夺走傅氏,却又最终还是败给傅寒,处心积虑的谋划落了空,手里的底牌全部被拿走,傅云柏甚至为了羞辱他,让他在这里给他们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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