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老臣感激涕零……”司马儒珍重地把铜钱收好,心中前所未有的熨贴。陛下越来越懂事了, 真让他老怀大慰。
  这个小插曲姜予安并没有在意,如果影子喜欢给人发钱,多备一些就是。
  他能同步影子的视角,这次影子做得很好,在南阳军收割了一波心动值,及时将卢家兄弟救下,值得奖励。想到这里,姜予安让何平再从私库选几箱东西送来。
  “陛下,南阳军已经稳定下来,两位少将军正在调查刺杀一事……”司马儒恭敬回禀,对陛下神鬼莫测的手段无比信服。
  如果没有陛下,京城已经变成异族肆意杀戮的猎场。外敌环伺,南阳王这等居心不良的诸侯一旦叛乱,人间只会变成一片炼狱。如今的平静祥和,是他做梦也没见过的局面。
  “朕知道了。”姜予安见他事事亲力亲为,腿都累得发颤,问:“你没有弟子门客?”
  “早年收的弟子都年纪大了,后来没了收徒的兴致,门客也少……”司马儒已经过了古稀之年,有些弟子甚至走在他前面,哪怕有出众的,早就外放出京了,手边找不到几个得用的。
  京官死了大半,朝堂都空了,如今可用的人并不多,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全都忙得团团转。
  “张榜加试,招录可用之人。”姜予安道。
  虽然各地都不太平,天灾人祸不断,但异族入侵被挡住了,流民之乱也平复下来,如今已经可以准备开恩科了。
  “好、好……臣这就安排。”司马儒十分激动,科考一事利国利民,真正能让人看到大虞转好的希望,也能招来一批能用的人,填补官场上的空缺。
  “陛下圣寿将至,正好可以下旨开恩科,届时京城又能热闹起来,也好添些人气。”司马儒道。
  如今的京城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死寂,街上最多的是白事铺,到处飘着元宝纸钱,晚上出门,说是冥府也差不离。
  异族攻城时死伤太多百姓,又把百姓当成人畜一样放血祭祀,虽然陛下的丹液救回了他们的命,经历过这样骇人的生死劫难后,都有种淡淡的死感,看不到一点精神劲。
  不管是万寿节还是开恩科,都是喜事,说不定能冲冲京城的死气,让一切重回正轨。
  “拟旨。”姜予安定下此事,司马儒将奏折拟好,明日再与其他朝臣一同商议具体事宜。
  等司马儒离开,姜熠从姜予安袖中出来,没想到南阳王就这样被轻易摆平,还有圣寿节、开恩科,即使是他活着,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
  “只有非人之伟力,才能挽大厦将倾吗?”姜熠有些恍惚。
  “你也可以。”姜予安提起姜熠,把他放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奏折批完了?算算北方军需……”
  姜熠那一点凭空生出的怅惘也没了,姜予安教他的算术高深莫测,不比鬼神之术简单。
  等影子回来,姜予安让何平把东西送来,送给影子:“做得不错。”
  何平垂着头,地上那几箱东西被阴影吞没,像落进了无底洞。他不敢多看,又悄悄去看陛下养的小木头人,正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诡异符号,可能是某种厉害的咒术吧。
  姜熠一开始不想被人看见,上次都栽酒杯里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渐渐不再避讳出现在人前。
  像何平这样时常出现在御前的人,如果每次都要避开他,那也太麻烦了。反正何平看不懂他在写什么,姜熠通常会无视他的存在。
  不过,姜熠会避开司马儒、霍锋等熟识之人,不想被他们认出来。一旦被他们认出,他们一定会想起上次他栽进酒杯的事。他的面子不要了吗?
  “军需一直紧缺,今年缺口尤其大,如果不输送粮草过去,镇北军可能撑不住。”
  姜熠越算神色越凝重,转而看向姜予安,他应该早就看出问题了吧?虽然姜予安一直在摘星楼,很少外出,却什么都知道。
  姜熠语气有些沉重:“京中已经调不出粮草了。”
  姜予安神色淡淡:“南阳王会调来的。”
  姜熠想到南阳王谄媚的样子,陷入沉默。
  罢了,也不是不能用。
  *
  “崔贤弟,此询近佳……”
  “你我一别,已近三秋,兄甚牵念。陛下久病沉疴,承蒙不弃,兄代为理政……”
  “陛下圣寿将至,为兄在京中扫榻相迎……”
  南阳王唰唰唰写好一封信,这是给凤阳侯崔博的,崔博比他年长,两人封地相邻,互不相让,他称对方为贤弟,南阳王就不信凤阳侯能忍住不来。
  “赵贤弟,一别经年,弥添遐思……”
  南阳王又写了一封信,这是给赵刺史的,赵家世代盘踞西南,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势力。
  不管对方年纪多大,每个诸侯都是他的贤弟,信中每一个字都透着亲切热情,那种倨傲、自得、张狂,几乎透体而出。
  南阳王一开始只是惺惺作态,后来越写越顺,一想到贤弟们都要来京中,他的血都热了起来。
  贤弟们,都来,都来啊……
  他信里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的确病重,人都死了,再重也不过如此。而且陛下把万寿节一事交给他,难道不算是托付重任吗?
  南阳王一晚上写完所有信件,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呈交陛下,恭敬等待。姜予安一一看过,取出玉玺,示意南阳王再盖一遍。
  南阳王:???!!!
  他第一次亲手接过玉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他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寄托在玉玺上,这块玉温润、冰冷、沉重,只要盖下,就代表天子权柄旁移。
  当他触及陛下苍白的手指,像玉一样,冰冷,剔透,没有丝毫温度,南阳王的野心瞬间凝结。
  陛下不会屈尊降贵给信件盖印,南阳王握着玉玺,一一印上自己亲手书写的信件,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香铒,不知能引来多少人。凭心而论,如果他收到这样一封信,哪怕不会全信,也会差人打探,密切关注,再想办法去京中“清君侧”。
  洒金信纸被装进信封,用火漆封死,快马加鞭,从京中传至四方,这个消息像点燃的引线,瞬间引来无数人。
  收到信件的诸侯拆开之后,一个洋洋得意、小人得志的南阳王跃然纸上。
  在先帝面前卑躬屈膝,在当今面前重拳出击。欺软怕硬的贼子,还真让他得意上了!
  他们半信半疑,但玉玺做不得假。以小皇帝暴躁易怒的性格,怎么可能将玉玺交给别人?哪怕是设局,以他的高傲,也不会做出这种被南阳王控制的假象。
  陛下的身体也是众所周知的差,从小就是一个药罐子,还有头疾,先帝三十而立就死了,小皇帝本就体弱,兵荒马乱之下,活不到二十也正常。
  一想到如今大权在南阳王手中,他们的心就热了起来。这种时候叫他们去京城,想必是想趁着万寿节的机会让陛下传位吧。
  这个尊位南阳王当得,难道他们就当不得吗?
  不过,在带兵进京之前,要先把消息探查清楚,最好能找到几人结盟,再随机应变。
  京城百姓最近听到很多关于陛下“病重”的消息,他们先是一惊,陛下还需要病重吗?转而又反应过来,或许是想用“病重”来遮掩骇人的真相吧。
  不管上面有什么决策,百姓只会配合。鬼怪之说变得更加隐晦,人们只说陛下身体不太好,由南阳王代为理政。
  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如果真要传位,好像南阳王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探子在京城中嘴都问烂了,也没问出一点异常,好像真是那样,陛下病重,南阳王代为理政。
  如果再问,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轶谈,比如异族都是大虫变的,陛下已经死了,人头复活等等。
  不管诸侯如何打探,都没发现异样。
  南阳王大权在握,非常猖狂,他那个儿子在宫中当护卫统领,也十分嚣张,走路都让人抬着,整天无所事事,只在宫里晒太阳。
  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他们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探子送进宫中,见到了幽居在摘星楼的陛下——
  “陛下面色异常苍白,呼吸微弱,连笔都握不住,脖颈、手掌上缠着白缎,应该受了很严重的伤。”
  “陛下甚少饮食,为了掩饰病况,送进去的东西都被隐蔽销毁了,连食盒、餐盘一类也不见了,可能是用地道送出去的……”
  “陛下似被幽禁,宫中十分简朴清苦,没有金银器物,只能玩一个木头人取乐。”
  “京中召集天下名医,那些医者进京之后,莫名消失了……”
  随着消息一一传出去,诸侯终于动了。
  他们备上一份敷衍的寿礼,带着兵马、粮草,齐齐赶往京中。哪怕不能夺位,也不能让南阳王成功继位。
  *
  新凉涤暑,淡月横秋。
  入秋之后,气候渐渐宜人,动乱似乎平复下来,终于给了久受折磨的大虞百姓一点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