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什么请求, 和我说说看。”, 艾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让伊琳娜情不自禁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
神明都会一如往常的牵起她的手，温和的应答下来。
“我会将我过去的一切, 毫无隐瞒的全部告知于您。但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您听过我的故事之后，是想将我处死驱逐又或是什么。都请不要殃及我的族人，特别是莉娅, 她成长在我的怀抱里从来没有见过风雨。像是一朵温室里的玫瑰，如果您丢掉她, 她会立刻枯萎掉的。我由衷的请求您, 让他们继续追随在你的身边好好生活下去, 可以吗？”
艾伦安静的看着她，不过艾伦没有任何动作的依旧蹲坐在椅子上, “我答应你，起来说话吧。”
说完这句话，艾伦就陷入了犹豫。
要不要扶伊琳娜一下？
艾伦试探性的把手伸出毛毯, 接触到外面冷空气的瞬间, 神明抖了一下又立刻缩了回。
“咳，伊琳娜你可以自己起来吗？”，艾伦将自己的半张脸都埋在毛毯里, 闷声闷气的开口。
“哈哈。”，伊琳娜情不自禁的被艾伦这副模样逗笑了，用手撑地依旧优雅的缓缓站起了身。
………
“我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伊琳娜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她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再回忆起这些往事了。
她走到会议桌旁悬挂着的地图上，伸出手轻轻放在甘兰城所在的位置，“从甘兰城一路再向南，跨过这个山脉西南方的位置，就是这里。洛奇美拉现在的势力范围，我曾经的家乡。”
艾伦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里曾经是一片森林，我和族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里。直到——洛奇美拉带着亡灵风暴降临在了这片土地。”
“亡灵风暴？我当然知道。”，艾伦听说过这个，强大的亡灵身体中逸散出犹如风暴一样的能量，被称之为【亡灵风暴】。
被风暴席卷过的土地，植物都会一个接一个的枯死，弱小的生命会直接化为骸骨被转化为亡灵随从。少数没有被转化为骸骨的生命，也会不可避免地感染亡灵腐化的力量，生命逐渐腐烂凋零。
只有比这只散发出风暴的亡灵更加强大的生命，才能够抵御或免疫亡灵风暴的席卷幸免于难。
“亡灵风暴来临的那一夜，腐化的力量摧毁了我曾经的家园，也带走了我家人的生命。一开始族长想带着我们反抗，带我们一个普通的精灵族群怎么可能抵御得了一位神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被转化为骸骨，还有我的小妹妹——她还不会说话，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在腐化中痛苦的支撑着，直到第三天她还在我的怀里哇哇大哭，”
说到这里，伊琳娜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泪水。
“她很饿，但我的母亲早在一天前就已经去世，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一口奶水。她的脸也开始像高山上的雪一样融化，变成腐肉滚落在地上。每呼吸一次对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来说都是痛苦，所以……那一天我将手放在了她瘦小脆弱的脖颈上，亲手停止了她的呼吸。”
伊琳娜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哽咽。显然回忆起这些过去，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然而我没有事，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哪怕我因为饥渴将已经被腐化污染的水森*晚*整*理直接咽下，我也没有任何被感染的迹象。亡灵将我团团围住，却没有亡灵攻击我，好像我也是他们的同类，一个普通的骷髅。也就在这个时候，洛奇美拉找到了我。她将我带回到她的身边，成为了她的眷从。”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除了依靠比这些亡灵更加强大的实力抵御风暴。还有我这种极少数的幸运儿，因为对亡灵有着极强的亲和性，可以完全不受到腐化的侵袭。一开始我还有些不情愿，我不愿意接受一个杀害了我亲人的凶手。但我别无选择，我太弱小了，我想活下去！”
“一切发展的都很顺利，我刚到洛奇美拉身边不久，就对亡灵法术展现出了极强的天赋，成为了她最亲近最信赖的存在。”
“那你之后又为什么要离开，她对你不好吗？”，说实话艾伦真的很好奇。
身为神明，有的时候艾伦也不能理解凡人的狂热。信仰一位神明，就要永远追随他的脚步。背弃自己的神明和信仰，对于凡人而言是绝对不可以原谅和容忍的错误，会被其他所有人唾弃和指责。
让艾伦没有想到的是，伊琳娜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洛奇美拉大人对我很好。她几乎给了我全部的珍重与宠爱。但我始终无法忘记家人死去的那一天，无法忘记我的小妹妹在我怀中停止啼哭的那一刻。”
“艾洛诺斯大人，您知道吗？洛奇美拉不依靠信仰获得力量，但她也需要依靠死亡增长神力。所以是她建立起的国家，说是亡灵的国度，也有许多许多的人类。这些人类由我协助管理。”
一个不依靠信仰获得力量，而是靠信徒死亡获得力量的神明，会怎么样对待自己的信徒呢？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存活在被腐化包裹的洁净区。像是一群被圈养的家畜，不停的劳作，不停的生育子女，永远没有办法逃脱离开那片土地。他们在最年轻力壮的时候被榨干了所有的价值，然后病痛缠身的人，年迈的老者，有缺陷的孩童，那片土地中好像只有哭声和痛苦。一旦这个人的价值低于最普通的亡灵骷髅，他就会被毫不留情的丢入腐化的泥沼，失去生命和灵魂转化成一个个亡灵生物。”
第91章 科技和魔法就不能共存吗……
“一些和我一样对亡灵有亲和性的人类, 他们在被丢进腐化里之后不会转变成没有思想的亡灵。而是就像大人之前见到的科尔多一样，保留自己的灵魂变成一个有智慧和思想的巫妖。再由我教导给他们亡灵法术，培养他们去控制亡灵。就这样，整个洛奇美拉大人的整个国度, 像是一台以那些弱小的生命作为耗材的炼金引擎, 不断的循环运转。”
讲述到这里, 伊琳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对她而言有些艰难。
“像是科尔多那样的巫妖，应该很羡慕也很憎恨我吧。洛奇美拉大人曾经她亲自教导我那些亡灵法术，分享我她的神力。给予我信任和权力, 我的房间总是有源源不断的美食和最精美的金线，供我刺绣出一件件华丽的衣袍。但我真的不快乐，我管理着那些人类，我看着弱小的人们每天哭出血泪。每次月亮高挂我进入梦乡, 我都会梦见我的父母和家人，我的小妹妹在我怀里化作腐肉。然后醒来, 我也会哭出血来。”
“我是一个弱小的懦夫, 我没有能力去改变洛奇美拉, 也没有能力去拯救那些深陷苦难的人们。所以在一个夜晚，我逃跑了。很可笑是吧, 我应该得到憎恨和指责，想着只要我不去看见那些苦难，我就不会痛苦了。我一路跑到南边的森林中, 在这里我遇到了现在的族群和莉娅。说实话, 她和我的小妹妹一点都不像，完全不一样。但是但她软软的小身子抱住我，轻轻喊我姐姐的那一刻, 好像心里的一切痛苦都消散了。”
艾伦当然不会去指责伊琳娜，毕竟曾经的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因为不想看见战争，不想看见那些人们痛苦的死去，就躲进这片森林里，潜藏了不知多少年。
直到，伊琳娜带着族人跪倒在他的面前，他们这两个懦弱的同类相遇了。在这里建立起了一片，可以一起保护其他人的国度。
怪不得……
以前一切奇怪的地方似乎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伊琳娜看上去那么擅长如何管理人类，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见识和礼仪，精湛华丽的手艺，又为什么那么在意，不愿意放弃那些更加弱小的生命。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会来到我的森林里。看你原本的路线，是想回到洛奇美拉的身边吧。”
“是呀。”，伊琳娜跪在地上低下了头，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很绝望，但有别无他法，“因为雅加的持续扩张，我们赖以为生的森林被战火破坏。没有办法，我只能带着族人一路迁徙。我们途经了很多地方都被驱逐，我不能再赌了，我没办法看着我的族人死去。所以，我准备回到洛奇美拉的身边，起码能为我的族人们留下一线希望。没想到……”
“没想到中途遇见了我？”，伊琳娜没有说完的话，艾伦已经知道了。
伊琳娜点了点头，“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伊琳娜就跪在原地静静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艾伦的判决。
艾伦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伊琳娜的心一点点陷入绝望的时候。艾伦终于向着她缓缓伸出了手。
“那，你愿意继续陪我建立一个，没有人会痛苦的国度吗？”
那一刻，惊喜的泪水险些直接溢出伊琳娜的眼眶。她紧紧的抓住艾伦的手站了起来，“当然！我会尽我所能的做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