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苏云青倔强,一声没吭,默默忍受。
  是她想入堂,却又没用心对待,这顿打,是她该受的。
  她跪得笔直,一扁挥下,身影一次比一次颤,却又很快稳住,跪回原地,静静等待下一道。
  万草堂弟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整整三十扁!
  张远达气息不稳,竹扁指在她脸上。用太多劲,他的脚步已飘忽不定,嘴唇发抖,“你要知道,万草堂掌握的是什么,不要小看它的存在,更不要以为你学了个糕点,就万事大吉。”
  “三日之内,不许用药。顶着伤,将万草册背熟,否则别再踏入万草堂半步。”
  苏云青松开咬白的唇,声音发颤,“是。弟子知错……”
  张远达睨视阿钥,“去拿件厚衣给她披上。”
  阿钥慌慌张张寻来厚袍披在肩头,“苏瑶。”
  苏云青双手哆嗦,“我、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
  染血的竹扁甩在她面前,张远达命令道:“即日起,晨入昏出。没我的允许,就算死堂里,也不得离开半刻,不然趁早滚蛋。”
  苏云青:“弟子遵命。”
  张远达:“收拾干净。陛下有旨,命万草堂赴京市设摊,义诊三日。”
  苏云青一震,“师父,万草堂为陛下钦点太医署,我的身份,不宜露面。”
  皇上本就怀疑萧叙,她若暴露,圣上就算信任她是自己人,也会借机会对萧叙不利!到时,她就失去了徘徊于两方的掌控权!
  张远达沉下脸,“不适合?侯夫人。我倒想知道,萧叙锋芒毕露、功高盖主,赐无可赐,封无可封之时,是不是他的死期!”
  苏云青脑子发懵,竟一时听不明此话何意。
  “师父,弟子难接义诊重任。”
  张远达:“接不了,你今天就可以滚了。永远犹豫不决、思虑过多,永远难成事。”
  苏云青低垂下头。重活一世,她承认对所有事物怀有疑心。张远达这般逼迫,到底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选萧叙,还是自己?
  她选自己。
  “我去……”
  ……
  摊子支在闹市,张远达自然不会暴露。苏云青同样叮嘱阿钥不要陷入其中。
  只是,苏云青与万草堂一众现身时,惊了前来宣旨的赵公公。他狐疑的目光巡视过万草堂。万草堂大师兄为她开脱,苏小姐执意拜师,事后才知她的身份。
  赵公公不再追究,一展圣旨,宣读圣上恩典。
  李澈名声受损,拿出万草堂挽回仁君形象,这步棋下得妙。药草昂贵,良医难觅。多数百姓小病靠忍,大病等死,抓不起药,只能拖着,受病痛折磨。
  义诊一出,堂旗一架,霎时摊前拥满人。
  大师兄陪伴苏云青左右,苏云青这些日子,学了点医学知识,她强忍背部疼痛,嘴唇泛白,开药的手克制着平稳。
  大师兄接过她的药方审核,小声提醒,“苏小姐,既是治病救人,你就不能表现出病痛,会令病患失去信任,要学会忍耐。”
  苏云青绷直腰背,血已与厚袍凝固在一块。
  “方子开的不错,病患是痛风的毛病,你诊治无误。”大师兄满意点头,把方子递回给病患。
  苏云青方松口气,下个病患又挤到了眼前。
  小病她能瞧一二,但稍重些的便一头雾水,药方频频出错,遭一顿数落。
  这一坐,坐到深夜,人不减反增。
  大家都想占便宜,摊子不光可以寻医问诊,还能连抓十日的药。恨不得拖家带口,全部来检查一遍。
  苏云青坐了一日,身子已经顶不住了,两眼冒星。说请青罗坊的小厮们用膳,也只能把重任托给阿钥,而她自己粒米未进。
  累了一日,莫说苏云青顶不住,其他弟子同样疲惫不堪,无法集中精力。
  今日问诊只得到此为止。
  周叔早早等在远处,结束后,苏云青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马车挪。
  芳兰和阿钥急忙上前扶住她,苏云青瞬间失力靠在她们身上。
  赵公公突然拦路,“侯夫人……”
  周叔及时上前拦住赵公公,“公公,我家夫人累了一日,也是想为陛下分忧。夫人在明翰堂落下病根,学医这事她一意孤行,少主本就心疼夫人学医受苦。。今日义诊到深夜,回去少主又要心疼了。”
  赵公公挥挥手,“罢了罢了,侯夫人为陛下分忧,早些回去歇息吧。”
  周叔塞了点银两在他手中,恭敬道:“诶,好。赵公公慢走。”
  苏云青又困又累又饿又痛,趴在马车里一动不动,摇摇晃晃的车厢助眠,昏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听见芳兰的声音从外传来。
  “这……府门怎么锁了。”
  苏云青:“…………”
  过回府时辰了。
  周叔前去敲门。府里小厮难为情开了条缝,“周管事……过时辰,不给归府了。”
  第45章 伏宁(6)
  周叔在府门前交涉许久。
  “那是之前少主随意下的指令, 夫人铺子开业后,不是早说作废了吗?”
  小厮攥紧门锁,心底也怕责罚, “可……我、我没收到命令, 不敢冒然开门。况且夫人开铺后, 从未晚归。我若开门, 少主责罚下来……我、我怎么办。”
  少主喜怒无常,他只能按指令做事,若是做错了免不了一顿打。
  阿钥急得直跺脚。师父不许苏瑶上药, 但沾了辣油的伤口, 无论如何都必须清理。
  她从外撩开车帘,苏云青沉睡在厢内, 不问世事。
  周叔:“去禀报少主,就说夫人晚归非她所愿。”
  小厮缩起脖子,“少主……两个时辰前已经歇下了,怕是没法传话。”
  芳兰:“那总要有个法子啊,不行我们去驿站将就一晚。”
  阿钥说干就干, 拉起缰绳就要去寻驿站,再晚一点,驿站都不收了。
  小厮看向马车, 两边难得罪,小声提议道:“要、要不走后门吧, 我去偷偷给你们开锁, 不要说我开的就是了……”
  阿钥怨道:“早说不行吗?”
  张远达特意交代,不可让她的伤被任何人知晓。她也不敢说,入府后正想求周叔烧些热水来,哪知周叔破规为她打来两桶。
  她没让任何人靠近苏云青, 给她沐浴完,又将背后伤口清洗一遍,才扶她上床。
  膳房肯定是不能动,那一动动静太大。
  烧水炉边。
  “周叔,在做什么?”萧叙不知何时双手环胸,斜倚在廊下阴影中,注视许久。
  周叔浑身一僵,“少主。”
  “过时辰了。”萧叙负手,转身,示意他跟在后头。
  周叔急忙解释,“万草堂今日义诊,夫人忙一天……累坏了……”
  萧叙眉头微拧,“义诊?她暴露身份?”
  商家查完,下一个绝对会盯紧萧府。圣上的疑心,不减反增,在这个节骨点上让她暴露,张远达此举何意。
  周叔交代道:“听阿钥姑娘所言,张大人交代,若夫人不同意出诊,就要被逐出万草堂。”
  萧叙沉思片刻,“万草堂素来只待宫中事,要不是力缆口碑,李澈不会轻易交出。”
  “无论张远达是另有谋算,还是想与我作对。但义诊对她没有坏处,他有教她那份心。”
  周叔紧紧巴巴跟着,“是。”
  萧叙推开膳房的门点上灯,“张远达那老头,脾气古怪,性格孤僻,怕是没给饭吃。给她弄碗面送去。”
  周叔感到诧异,“少主,那明早……”
  萧叙:“我没那么好心,苏大小姐赚了银子,脾气硬,她不在家吃,不用管,让她自行解决。”
  “少主是不想夫人赚那么多银子,脱离掌控?”周叔揣测,试探道:“那……是要收取夫人衣食住行的费用?”
  萧叙:“周叔觉得此事行得通吗?以她的性子,只会在外找处宅子。”
  “……”周叔默默闭上嘴,去打蛋烧水煮面。
  萧叙:“她主动暴露,二选一,选了她自己,至将军府不顾。明日晚归收钱。”
  他抛下一句,回屋歇息,“顺便告诉苏大小姐,圣旨我已交往衙门,正在追究去处,不过我花钱打点,叫她记得还钱。”
  屋子里。
  苏云青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手指因整日书写微微抽动。
  阿钥疑惑,“苏瑶……,师父这是何意,我不明白。”
  苏云青晕沉沉的脑子,强行清醒,分析事态,“师父很着急,想让我尽快掌握知识。文字背的再多,不如实践来得实在。”
  “在疼痛中集中精力,能让知识记得更牢固。义诊一日所学之物,胜过一年苦读枯书。”
  但他,为何这么着急。
  阿钥给她倒了杯水,“照你这么说,师父把你打成这样,是为你好?哪里来的歪理。”
  她嘀咕道:“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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