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苏云青回想起为了活下去,坎坷走过的一路,眼泪再忍不住,浑身不可控制发抖的放声大哭。
“帮我……我……洗澡……”
萧叙心跳加速,血液翻涌,克制自己,跨入浴桶动作轻柔服侍着她,躲在黑暗里轻吻她的脸颊安抚。
他们都把自己藏在墨色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丢开理智,情动难抑,肆意放纵。
她缩成一团靠在他怀里,惊颤难平。
萧叙仔细给她洗去沙土,又抱她再换一个浴桶清洗一遍。
苏云青难得乖巧不动,难得夜里不要界限,躲在他身边睡,他圈住她哆嗦的肩膀揽进怀里。
她强迫自己几回都无法把城里的事情说出来,就像卡在咽喉,费极大的劲,连一句话都难说明白。要靠在他怀中,嗅见他的味道,安慰自己此时已经安全。
语序混乱,嘟囔着,“顾、顾帆,他调查过你……这件事被、被……”
她大口喘着气,像是死过一回留下的心里创伤,急得她眼泪滑出浸湿他的胸膛,贴在她后背的掌心,不急不躁顺着她的脊背。
良久,她才得以找回声音,再次开口,“宴山……宴山……”
“我在。”他为她掖好红彤彤的喜被,轻吻她的发端。
“他、他……在三个蓝色旗帜的中央,做……做了一个顾小姐的祠堂,通道口是废弃的……的……”苏云青一急,话又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五指发白无助拽紧他敞开的领口,“……宴山。”
“别急。”他话语简短,手上的动作温柔又缓慢。
她开始信任他,依偎他了。
苏云青在脑海里整理思绪,捋了两遍要说的话,一口气磕巴的说出来,“……是废弃的瓮罐制造坊,唯一的通道……在烤窖炉,顾帆埋伏多年,收集了你很多杀头的罪证,小道士……小道士……已经知道了那里,你快些让封言一把火……”
“烧了。”萧叙帮她把话说完,让她别着急,“封言已将此事禀告于我,我已派人去处理。”
她居然碰见了小道士!城中暗兵不少,她是经历过了什么死里逃生,但凡踏错一步,他根本赶不及救她。
不该妥协她冒险。
他的臂膀死死将她圈进怀里。
苏云青意识昏沉,迷迷糊糊说道:“包裹有细作仿制你笔记的罪证,上面……上面……宴山宴山……”
她一说到上辈子丧命之事,脑海里的画面犹如惊涛骇浪涌上来,叫嚣着要吞噬她,“蛊毒、蛊毒,你吃完解药再碰……”
她绷着神经,交代完后终于平静下来,缩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确认她平安无事,萧叙轻手轻脚离开主账,披散的发在夜风里飞舞,帐外跪着一群人。他阴沉着脸,径直往军帐去。
军帐的地板上,跪着本该接应她的两人,而另一旁躺着细作的尸体。
“少、少主……”两人哆嗦着身子匍匐在地。
萧叙目光幽沉面容深邃,杀气油然而生,他抽取军鞭,对两人重重一挥,将人掀了数米远。
军帐内的惨叫源源不断,直到再无劲痛喊。
黑甲军遍体鳞伤攥住他的衣摆,“少主、少主饶命……”
萧叙蹲下身,掐住他的脖子,匕首出鞘,寒光一现,刺穿他的手掌,钉在地上,鲜血流至他的脚边。
“你们两的任务是击杀细作吗?!”
军帐门帘掀开,贺仲良身披外袍踏入帐中,“是我让他们去办的。”
萧叙缩起眼眸,阴冷的眼神盯着他逐渐走进,他立直身子与他无形对峙。
贺仲良面色平静,揽实外袍,“少主要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跟头吗?”
萧叙不语。
“杀细作,才是入戎芜的主要任务。”贺仲良弯腰拔出黑甲军手背上的匕首,让那两人,“滚出去。”
鲜血淋漓的匕首亮在二人之间。
贺仲良:“少主是如何被贬?可别忘了。”
萧叙:“是我送上证据,计划之中,让她交于李澈。”
“让她?计划之中?”贺仲良嗤笑一声,刀锋倒映他震怒的面容,“让你贬到临安!”
萧叙垂下头,“义父……她不一样。”
“天下女子一般样!坐上你的皇位,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到!”贺仲良气恼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极为响亮,直将萧叙的脸打偏过去。
贺仲良打完后,同样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他。
萧叙从未忤逆过他,对他多是尊敬。他从小就知,肩负大任,不可滥用私情,要杀伐果断,斩除一切乱心之物,连条狗都不可养在身边,不可靠任何东西寄托感情,对任何人都必须冷血无情。
匕首在袖口擦去血迹,贺仲良重新塞入他的手中,“复兴大晋,是你唯一的任务,阻拦你的都应该除去。”
他嘴唇发颤,“你要让……义母白白枉死吗……”
贺仲良已经许多年没有提及这个人,甚至从她死后,他不曾在萧叙面前提过,但他知道,现在除了他亡妻的名字,没有人能唤回萧叙的理智。
他的妻子死在送密信的路上,死在被官兵追杀的那场大雪里。
她的离世是两人间不可抹去的隔阂,是立场出现分歧时,血淋淋的伤疤。
萧叙十岁入贺府,那两年是贺夫人精心照料,是贺夫人打理一切。为了复国,贺夫人与他们聚少离多,京城待不得,他与贺大将军去往边关,贺夫人留在危机重重的京城潜伏,传递讯息……
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弯了背骨,仿佛沧桑的老者,失去所有傲气。
贺仲良:“我似乎并没和你说过,婉华早年跟我驰骋沙场,身负重伤动了胎气,导致无法生育。贺三七是我捡来从小养在身边,只为有朝一日能继承我的衣钵,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这件事连贺三七也不知晓,所以每次议事时,贺三七只能尊称贺仲良为大将。
虽不是亲生,却他将他们二人视为亲生儿子教导。
“少主,若是无法坚定抉择,那就想清楚再出军帐。”贺仲良悲伤散去,很快恢复威严神色,拎起军鞭,丢他怀里,转身离去。
那夜的鞭子不断,响彻一夜,直到次日清晨,贺三七忍无可忍掀开军帐制止,萧叙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他手中自罚的鞭子并未停止。
头一回,遇见一整夜决策不出的事。
但这份担子太重太沉。数百道鞭的歉意也挥之不去。
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已经无法半途中止。
要么生,要么亡。
可他还是想留下她。
只要她信任他,成为他们的人,为他们所用,他就能留下她。
第97章 临安(18)
戎芜的火烧了一夜, 祠堂里的证据化成灰烬。
萧叙坐在主位,左手搭在扶手,微垂着头, 额头细汗密布, 如瀑布般的墨发从肩膀滑落搭在身前, 身后的血浸湿衣裳。
贺三七紧忙递上一杯水给他, “少主……”
萧叙目光凝视地上的细作尸体,五指泛白攥紧茶盏。
“少主……苏大小姐的事……”
“我要留她。”
贺三七侧望向他血肉模糊的后背,叹息道:“苏大小姐知道的太多, 我爹他……这次的事, 接应的人离了位置……她、她这不是没事嘛……”
萧叙闻言骤然抬眸,“没事?”
贺三七被他盯得发毛, 慌乱躲避视线,“我,那个,苏大小姐……”
众人皆知,没有萧叙塞给她的烟火弹, 苏云青到死无人知晓。
“让周叔进来。”萧叙冷言,“你继续教导封言。”
“是。”贺三七不敢多言,退到帐外。
周叔早已带着药膏在帐外等候多时, 着急忙慌走进来,皱紧眉头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 根本不知从哪下手, 只能先找来帕子处理干净血迹,可上一秒擦掉的血,下一刻又流了出来。
萧叙下手太狠,比当时在侯府对自己用刑时, 下手更毒。
周叔:“这伤还是要夫人来瞧一眼才行。”
盆里的水被血染成红色。周叔处理不了这些伤,“我、我去唤军医。”
萧叙摁住他,“什么时辰?”
“巳时。”
“她醒了吗?”
“尚未。”
萧叙:“估计快醒了,随意包扎,取件外袍给我,去为她准备早膳。”
周叔加快处理伤口的动作,不解问道:“营中膳食已由军厨备好,只等夫人醒来用膳。”
“今日起,她在军中吃用,全由你经手。”
“是。”周叔不再多问,但也猜到不少事。处理完伤口,急忙取来一件外袍后,去准备早膳。
萧叙披着外袍回到主帐,纱帐挂起半边,红彤彤的鸳鸯喜被里蜷缩一人,口鼻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长睫刷下,低着脑袋闭着双眼,安静睡着。她睡觉不安分,喜欢又靠又钻,现在脑袋已经占领他的枕头,空气燥热,那双白皙的脚丫伸到被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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