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嗯。与你无关。”苏云青压下她拦在面前的胳膊,“将军去了哪里?”
  芳兰支支吾吾,“侯爷……这些天都在……苏府,和苏欢雪在一起。”
  苏云青垂下眼眸。他已多日没有着家,因是直接借赐婚一事,在苏家住下了。
  大理寺的人堵在苏云青面前,“烦请侯夫人与我们走一趟。”
  苏云青默然环视一圈,把芳兰拉到身后,“守好衣铺。”
  她随大理寺之人,走出包围的人圈,百姓突然一阵躁动,对她辱骂。
  “她这种人就不得好死!”
  “我看她是想要大靖亡!”
  大理寺少卿把她塞进马车,催促道:“带走。”
  大理寺的人并未处罚她,将她独自关进牢笼后,一句话未说转头离开。
  阴湿的重犯牢笼,刺鼻的血猩味,与满墙散发恶臭的刑具,令她肚子一阵翻江倒海,扶在一旁难受干呕,生理泪水直冒。
  以往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怎么今日这么怪,是那日被折磨过头了……苏云青揉捏刺痛的太阳穴,只要一回忆,她的头就疼痛不已,李澈的药下的太猛。
  她猛然惊醒,想起何事。颤着双指压在手腕处,感受脉动,不同以往的脉象让她确认了足足三次,冷汗浸湿里衫,她一时无措,那股刺鼻的味道冲进鼻腔,反胃感再次涌上,她痛苦地扶住桌子干呕,消瘦的肩膀发着颤。
  没一会儿,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牢门打开,消失已久的贺三七出现在牢前,他的白色盔甲溅满鲜血,戾气深重,鬓角的发丝凌乱,面容上的血迹黯淡。
  “把人给我架起来!”
  他身后的黑甲军霎时涌入牢笼,将她拖到十字刑架,双手捆在两侧。
  大理寺少卿前来阻止,“贺小将军,少主有令……”
  “闭嘴!别叫我!”贺三七今日杀气极重,他接过属下递来的皮质手套,怒视着苏云青,取下墙上有倒刺的刑鞭。
  “贺小将军!少主只言,将侯夫人带回大理寺等候审问。”
  “你审出来了吗?”
  少卿哑声。
  “滚!”贺三七一鞭抽在肮脏的地上,“审不出来,我来审,把他给我丢出去!”
  他走到苏云青面前,刑鞭抵起她的下鄂,双眼通红充血,“苏云青!枉我们留你一命!”
  苏云青:“我要见萧叙。”
  贺三七忽然大笑,“见他?你觉得他在等你吗!”
  “我要见萧叙!!!”苏云青忍下胃里的翻涌,吼道。
  “啪——!”一道鞭子,从她的肩膀挥下,斜打过她的胸口与腹部,扬起的鞭尾挥在她的侧脸,伤口的血瞬间渗透划开的衣裳。
  贺三七疯笑不止,瞪着一双眼,眼泪竟然滑了下来,大吼道。“是你!给李澈传了消息!让他做局杀了我爹!!!”
  刺痛蔓延全身,苏云青耳朵一阵嗡鸣,疼痛拉回她的神志,她错愕回正头,看向神志不清,又笑又哭发了疯的贺三七。
  十八岁的年纪,双亲皆亡。
  贺仲良被冠上叛军之名,尸体在他眼前眼睁睁被李澈的人拖走,钉在关城城墙,永世不得入土。
  “枉我们信任你!叫你背叛!!!害死五万大军,害我爹正背受敌枉死沙场!你见过那样的场面没有!横尸遍野,五柄长矛贯穿他的胸口,让他永远站在这该死的大靖破土上!!!”
  “苏云青!最该死的人是你!算少主开眼,将你关进大理寺要你偿命!”
  贺三七泪流满面,“满京要你命的刺客,怎么就没把你的贱命收了!”
  苏云青听着刺耳的话语,心脏像被撕裂成数片,她克制着,让自己冷静,耳前滚烫的血顺着脖子滑落,“这些话,是萧叙让你说的吗?”
  “是!你就该死!”贺三七扬言要挥第二鞭。少卿甩脱黑甲军,冲上来制止。
  “贺小将军,再如何,这也是侯夫人!”
  “呵?侯夫人?很快就不是了,她只会是一具陪葬的尸体!”
  少卿:“来人!!!把贺小将军拉下去!”
  贺三七自行千里赶路,一刻不曾停歇,此时情绪激动,根本无法冷静。他与少卿两人在刑牢中打了起来,搅得一片混乱。最后因体力不支而晕厥过去。
  少卿处理完一切,重新回到牢房,注视苏云青身上那道惊人的伤痕,并未多说什。贺仲良对他有恩,如今他身死的消息传遍大靖,众人并不相信他是叛军,只觉是遭人暗算,于是便将所有过错牵扯到了苏云青头上,所有百姓都在诅咒她不得好死,连他自己都在怀疑,但他公私分明安命令办事。
  他解开她手腕勒住的麻绳,解开大氅递给她。
  苏云青套到肩膀,挡住自己身上的伤痕,“哪座城池?”
  “末胡边外……”少卿:“少主听闻贺小将军回京,现已回府等着夫人。”
  苏云青:“北巷茶商被屠满门,谁杀的?”
  少卿:“夫人何必问那么细。”
  苏云青上了他的马车回府,她一路都很安静,已入深夜,刑部与金卫台禁军的人撤下。
  她下马车时,说了一句,“需要一个理由,把我关进大理寺避风头是吗?”
  少卿微怔。
  她披散着发,挡住了伤,是大理寺的意思,怕萧叙问罪。
  夜雪很大,苏云青独自踏进侯府,府中没有一盏灯在等她,所以下人都已退下,穿过那条不长的前院,雪落满发端,身体上的伤隐隐作痛,腹部更是火辣辣的疼。
  “阿叙……这个小灯笼好漂亮啊。”
  女子娇俏调皮的声音从烛光晃动的前厅里传来。
  “闭嘴。”萧叙不耐烦,低斥一句。
  苏云青骤然停下步伐,站在昏暗的大雪中,望着前厅里的两道身影。
  萧叙沉着脸坐在一旁,他身旁是做着小灯笼的苏欢雪,似感受到苏云青的气息,猛然仰头准确无误对上她的视线。
  微起的身,在看见她身上男子的大氅时,又无动于衷坐了回去。
  苏云青抬步走进前厅,雪在暖和的厅里落下一层薄霜。
  “听说,将军这些时日很忙。”
  她边说,目光边凝向苏欢雪。
  苏欢雪冷嘲一声,上下打量她,“苏云青你怎么穿着男子的衣服夜不归宿?”
  苏云青未说一句,径直走向苏欢雪,掰过她的手,双指即将触及她脉象时,萧叙抬手制止了她。
  他并未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她甩开他的手,覆上苏欢雪的脉象,果然与她的相同。
  苏欢雪急忙抽回手,“你做什么!”
  显然,萧叙是知道的。
  苏云青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大概是,无论真假,还是又一场谋划,她已经累了,在这场尔虞我诈的漩涡里,乏了。
  她一言不发,绕过他们二人,往后院去,身后跟着萧叙的脚步。
  锁了多日的房门开了,屋子里点着烛光,炭火烘得暖乎,里面有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是苏欢雪的。
  他把她的房间,给了苏欢雪。
  苏云青在门前驻足,晃神,拢紧大氅,跨进屋子,轻车熟路走到书柜的抽屉前,掌心支撑在抽屉,未急着拉出。
  她垂头默然片刻,回过头去注视他的黑眸。
  “萧宴山,贺老将军的事,你相信我吗?”
  他没有作答,答案显而易见。
  寂静的屋子,只剩火烛‘滋滋啦啦’燃烧的声音。
  良久,他才道:“最终地点,改了,不是那三城,也不是末胡,但在最后时刻,还是出了意外,在末胡开战……”
  “你相信我吗?”她打断他,又问了一遍。
  他还是没有回。
  苏云青讽刺低笑,“从始至终,你没有相信过我半分,就像我也没有相信过你一样!”
  萧叙眸中倒映她的身影,可那双眸子冷得瘆人,他认真问了一句,“你爱过我吗?”
  苏云青只觉得可笑,在这样的场景下,他居然在问这样愚昧的问题!
  “我不爱你,从始至终。”
  他的视线观察她藏在大氅绒毛中的喉咙,她有说谎吞咽的习惯,但此时,那里非常平静。
  萧叙垂下眼眸,喉结滚动咽下那股酸涩,他同样冷笑道:“意料之中,亦如我对你,从未有过真心。”
  苏云青长睫一颤,打开抽屉,展开和离书,他的名字在新婚那天就写在了上面。她当着他的面,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摁上赤红的指纹,扬手把和离书甩在他的脸上。
  “那再好不过,如你所愿,我们和离!”
  “祝将军与新妇,白头到老!”
  和离书打在他侧脸,从他胸口滑落,砸在他脚边。
  他盯着展开的和离书,他们紧靠在一起的名字如此刺眼,她的红裙从眼前掠过,回身拾起时,自己已不知不觉跟到院子里。
  清冷的银月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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