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继而挽起衣袖,面无表情地开始拆门。
  哐当——
  群鸟登时受惊翔集,倏忽便于穹顶划出大片腾飞轨迹。
  喻长风动作利落的拆完第一扇房门,紧接着又是第二扇,第三扇……
  可怜元堂兄好好一座大宅院,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数十间卧房便只剩下了西边的两处屋子尚且完好。
  一间是天师大人养伤的,另一间则是公主殿下藏身的。
  与此同时,多日不见的祁冉冉也终于气涌如山地迎面而来,她顶着一对被怒意催发到极致的黑眸直眉瞪眼,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暴躁如雷,
  “喻长风!你是不是疯了!”
  喻长风没说话,抬眸深深望向她,半晌,定定冲她张开了双臂。
  “恬恬。”
  他道:
  “你抱抱我吧。”
  受责骂也罢,手臂疼也罢,只要祁冉冉允许他见到她,哪怕觌面的下一瞬就会直接掉脑袋他都认了。
  “恬恬。”
  他举着一双因为伤口受力崩开而重新变得血淋淋的手臂又唤了她一声,在昏黄的斜阳下平和笑笑,薄唇轻轻嗫嚅,一字一顿地将话重复了一遍,
  “你抱抱我吧。”
  ……
  祁冉冉的情绪就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
  “喻长风!我烦死你了!”
  她猛地向前走出一步,抬手就将喻长风毫不客气地推了个趔趄,落回身侧的十指旋即紧攥成拳,面上神情似恨非恨,似恼又非恼,倘若执意解疑释结,反倒更像是孑然一身走在小路上时,倏忽毫无防备地被人迎头浇了一捧掺过蜜糖的适度温水,心里又窘又忭,感觉又恼又甜,整个人狼狈却暖和,浑然的头晕目眩。
  “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就去和离,喻长风,我再不同你过了!”
  原本只是浅浅含在眼眶里的泪珠随之开始大颗大颗地簌簌往下掉,祁冉冉含着满眸晶亮忿然仰头,恶狠狠地瞪了喻长风一眼,
  “我烦死为人牵肠挂肚的感觉了,姨母与若青是我血缘上剪不断的牵扯羁绊,可是你呢?你凭什么?喻长风,你凭什么让我坐立难安,凭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左右我的情绪!”
  “你现在还逼我!喻长风,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有多难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喻长风大步走过来拥住她,用着能让她感到轻微窒息的凶猛力道深深将她裹进怀抱里,“我知道,对不起,别哭,对不起。”
  他的眼眶也有些红,然惯常平直的唇角此刻却抑制不住地想要向上翘。
  天晓得他有多开心,若非情况不合时宜,他当下合该已经半是愧怍半是欢喜地抱起她转圈了。
  “别再躲我了好不好?恬恬,别再躲我了。”
  他单臂抱起祁冉冉,将人抵到攀着繁茂枝条的葡萄架下,在几至逝去的暮色里意乱情迷地亲吻她湿漉漉的眼尾,在行将闪烁的繁星间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剖给她看。
  “别哭,恬恬,别再哭了。”
  祁冉冉来回躲闪着不让他亲,她的呼吸也乱的很,眼皮是烫的,脸颊也是烫的,堪堪被喻长风咬过一口的柔软唇瓣如春日桃花嫩生生地泛着粉,一头乌发杂沓松散,乱蓬蓬地覆了二人满身。
  喻长风察觉到她的抗拒,薄红的唇微微向后退了一点,手却没松开,依旧紧紧桎梏着她的腰。
  祁冉冉嗅到他手臂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味,鼻头微微抽动,须臾,到底还是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喻长风,你松开我吧,我不躲你了。”
  喻长风有点不信她,“松开你会跑吗?”
  “……”
  祁冉冉气急败坏地冲他嚷嚷,
  “我跑?我都露面了还跑得过你吗?骑马都跑不过你!你松开我,我同你回房,先将你手臂上开裂的伤处理了。”
  ***
  二人遂又一前一后地往房间里走,没走几步,喻长风突然伸手牵人,祁冉冉冷不防被他捞住指尖,心里对这混蛋顿时三分怨怪七分怜惜,思及他身上伤势,又舍不得将他甩开,于是只能就这么被他十指紧扣地牢牢攥着。
  喻长风本就如冷玉似的肤色由于接连几日的磋磨愈发苍白,眼下却因为握住了祁冉冉的手而悖谬地显出了几分荒诞欣愉。
  他甚至还偷偷翘了翘唇,滚烫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祁冉冉纤长的五指,心满意足的怡悦感几乎快要盈满整间院落。
  迈过卧房门槛,祁冉冉转身便往最后头的纱橱前走,她约莫也猜到自己躲不了喻长风几日,故而早早便在此处藏了一顶带有白纱的竹编斗笠,但凡往脑袋上一扣,保准儿能将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此时此刻,公主殿下将这斗笠戴到头上,本就蓬乱的一头青丝就此与竹条缝隙绞缠盘绕,眼瞅着就要被她急躁的动作拽下几缕来。
  “恬恬。”
  喻长风于是无奈叹息,一面制住她不知轻重的焦烦举动,一面探指过去,细致替她捋顺了扭结的发。
  “摘了吧,你会不舒服。”
  他边说边作势要取祁冉冉头上斗笠,发现她死死拽着绳结不肯松手,便又退而求其次地挑起薄纱,自己钻了进去,
  “况且现在遮脸又有什么用?你都烙刻进我心里了,早就忘不掉了。”
  一句‘视自己身体状况于无物’的坦直情话被他讲得平静诚笃,祁冉冉缄口不言,一时被他惹得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她抿着唇,像在与自己较劲似的绷紧脊背,半晌,微微抬了眼,目光直直撞进喻长风幽邃沉寂的漆黑眸底,嘴巴一撇,到底还是做了妥协。
  “喻长风。”
  她终于肯抱他了,双臂圈上他脖颈,又委屈又心疼地主动亲他唇角,语调闷闷的,隐隐含了点难过的哑,
  “这样疼不疼?不许说不疼,鬼都知道你疼。”
  喻长风遂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疼’二字,足尖踢起一把倒地的交椅,自己先坐上去,又把祁冉冉抱到腿上,
  “只有一点疼而已。”
  他在朦胧的白纱覆盖下温柔抚她的发,轻轻揉捏她含贝一般的温凉耳垂,
  “可是真的无妨,我幼时曾经受过比这难捱百倍的痛楚,当初或许不胜其苦,然几年过去,如今倒也记不大清彼时创痛了。”
  “但你躲我这件事,每每想起都会深觉苦不堪言,不仅手臂会疼,心也会疼,且较之双臂痛感,心痛反倒更令我难以忍受。”
  低柔话音逐渐趋于气声呢喃,喻长风垂首低眉,毫不遮掩地让祁冉冉看清他眼下乌痕,
  “以及,昨夜刮了一宿的风,我自己歇在房间里,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总担心你踢被子,短短三个时辰,攀到你屋顶上瞧了你几十次。”
  祁冉冉昨夜半梦半醒间的确听见屋顶上有动静,是檐瓦相互磕碰发出来的沉沉闷响,时断时续,绵延了整整一夜。她本以为是风吹动了瓦片,却不曾想其中竟还有这层缘由。
  “可是……”
  “没有可是。”
  喻长风截断她的话,再次夺回主动权,眉目深深一敛,反客为主地重重吻了下来,“别再躲着我了。”
  ……
  月亮在树梢上晃,沁凉月色很快被交织唇.齿辗转熏蒸成了暧.昧的潮气,喻长风痴迷啃食她的舌.尖,末了气息收拢,几乎贴着她的下唇小声恳求,
  “祁冉冉,别再躲我了。”
  第68章 幽禁
  第四日, 元堂兄披着满身晨露急赶回来,甫一进门便险些被府内的种种惊掉下巴。
  穿堂风肆虐过境的花厅之中,喻长风与祁冉冉就坐在小圆桌旁气定神闲地用着早膳, 透亮正堂门户大开, 且‘大开’的缘由并非是门窗敞露太过,而是因为压根儿就没了门。
  元秋白见此情景眼角一抽,牙疼似的‘嘶’了一声, “你们夫妻俩这是……这是又打算和离了?而且和离之前还要将我的宅子一分为二地拆开带走?”
  不然为何要将他的府邸糟蹋成这样?
  “没打算和离。”祁冉冉不好意思地仰头冲他笑, “堂兄,对不住了, 我与喻长风昨日……”
  “我赔。”喻长风取下腰间令牌搁到桌子上,一脸淡定地接过话头, “明日派人带着我的令牌回一趟天师府, 让奉一给你支银子修门。”
  这二人之于此事倒是配合默契, 一人开口道歉, 一人出面赔偿,可怜元堂兄满心的困惑尚且未能完全呈露, 一句卡在嗓子眼儿里的质问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他用瞧发疯病人的眼神看了看祁冉冉,又望了望喻长风,末了叹息一声,端着一副任人捏圆搓扁的好脾气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是, 那我今晚睡那儿啊?咱们三个总不能一起住吧?”
  喻长风替祁冉冉剥好水煮蛋壳,又将手边一叠翠绿的黄瓜丝往她的方向推了一推, 旋即站起身来,自堆在前庭的一摊杂物中翻出两扇完好无缺的红木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