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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End(上)

  自从那天晚饭约好,谢姝妤每周末都准时去中心广场的书店,帮周长琰补习。
  谢翎之的笔记她还是没能借来,由于要借的人比较特殊,她也没好意思再开口,于是在老爸家翻出笔记后,她连夜手抄了一份送给周长琰。
  “抱歉啊,我哥不喜欢把笔记外借,我就抄了一份给你。”谢姝妤递出笔记本,局促地说,“只有化学和生物的,他的数学物理都是竞赛笔记,我觉得……可能用处不大,就……”
  周长琰接过,扬起点笑,“没事,这些够了,谢谢。”说罢,他捏着笔记本边沿,眉心又轻蹙,“不过谢翎之愿意你把笔记给我吗?”
  “他?……他没有不愿意啊。”谢姝妤睁眼说瞎话,“我哥没那么小气。再说这是我自己抄的笔记,他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她假作自然地讪笑。
  周长琰将信将疑收下笔记本,说了声行。
  谢姝妤窘迫地挽挽鬓发。回想起那天周长琰被谢翎之摁在地上揍的场景,仍是难免尴尬,她稍稍耸肩,玩笑着试图缓和矛盾:“其实我哥已经没那么讨厌你了。要是他还在滨江的话,说不定能跟我一块儿来给你补习呢,他比我会讲多了。”
  周长琰哈哈棒笑:“他只会把我眼珠子抠下来做项链吧。”
  “……我哥脾气真没那么差啦……”
  谢姝妤悻悻然闭上嘴,意识到这俩人对彼此的看法一时半会是没法调理好了,索性不再多说,专心给周长琰补习。
  谢姝妤没有给人讲课的经验,幸亏周长琰的基础也是千疮百孔,给他讲课差不多等同于从abcd开始讲起,所以补习的过程勉强还算顺利。
  同时她也发现了周长琰成绩一直提不上来的原因——脑子灵光,但注意力不集中,思维活跃又跳跃,对不感兴趣的知识点直接略过,只深入学习感兴趣的,而且特别爱钻牛角尖。
  六科里,他物理和化学最好,不过也就是四五十分的程度,且都存在同一个问题:在某部分题目上格外擅长,几乎不出错,在某些部分却又一窍不通。
  她补习的英语也是。谢姝妤能看出周长琰在听她讲到一些知识点时会明显走神。
  谢姝妤觉得,可能也有作为授课老师的她缺乏威严的原因。
  几次三番看到周长琰不好好听讲,谢姝妤干脆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想考一个好学校,就听什么学什么,死记硬背也给我学进脑子里,再听一半漏一半,我以后不给你讲了。”
  周长琰这才服服帖帖沉下心来听课。
  中心广场这片处在市中心,平常就有不少年轻人放假来这周围玩,谢姝妤和周长琰在书店学习,自然也遇到过同校认识的同学。
  譬如第三次补习,他们就遇到了温简。
  “欸?你们在学习呀?”温简拿着奶茶背着包,蹦蹦跳跳过来凑热闹,“可不可以带我一个,我也想在这儿学。”
  讲课暂时中止,谢姝妤回头,眼睛一亮,热情地把书本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行啊行啊!来,你来我这坐!”
  谢姝妤巴不得有人来加入她和周长琰的“二人空间”。虽然已经补习过两次,但她仍是不适应跟周长琰单独相处。
  不过让位置时,她还是偷摸瞄了眼周长琰,怕他不情愿被人打扰。
  幸好,周长琰面色没什么变化,看来对温简的突然加入也无异议。
  温简一边掏书,一边问:“你们是约好在这儿学的吗?”
  谢姝妤说:“是啊,我们一般周六早上八点过来,学一上午,中午再走。”她指指周长琰,对温简说,“他下午还有课。”
  “哦。”温简了然地点头,随即兴冲冲问:“我以后也跟你们一块儿好不好?我一个人实在学不进去——”她拖着长音撒娇。
  谢姝妤更是巴不得:“好啊!那你早上记得定闹钟早起噢,晚了我可不叫你。”
  温简拍拍胸脯打包票,说肯定不迟到,继而又像意识到什么,肩膀拘谨地缩起来,侧眼觑着周长琰,忸怩又贼兮兮地问谢姝妤:“你们应该也是在约会吧,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谢姝妤“啧”地咂了下舌,一连几个巴掌把温简的棉服打得啪啪作响。
  二人行于是愉快地变成三人行。
  日程照常,每周六早上八点到书店,在自习区待个一上午,谢姝妤先给周长琰讲两小时英语,温简也一旁蹭个课,然后三人再一起自习两小时。
  谢姝妤发现温简真的很喜欢记录生活,在她讲课的时候时不时就在旁边拍两张照,有时还会把周长琰也拍进去。
  几乎每次都拍,也不嫌腻。
  因为马上要迎来会考,他们三个时而也会互相讨论各自副科的题目,文科知识点谢姝妤自然不在话下,可一旦涉及到理科内容,周长琰和温简都靠不住,她只能场外求助谢翎之。
  十一过后,再没什么长假,谢翎之便没再回来过,但每天早中晚的消息问候还是少不了。(那晚被拉黑后,谢翎之支付宝转了五千求谢姝妤把他放出了小黑屋。)
  跟谢翎之发神经搞的小号聊多了,谢姝妤几乎要对“老公”这个称呼脱敏了,甚至渐渐有兴致回复他小号发来的骚话。有时联系谢翎之的大号,她都差点敲出老公俩字儿,等反应过来又红着脸急急忙忙删掉。
  她跟谢翎之“本体”依旧处于不尴不尬的关系。
  平时聊聊日常,聊聊吃食,成绩,偶尔谢翎之说点暧昧的话,她装傻充愣地蒙混过去,谢翎之也会配合着转开话题,不再继续。
  跟谢翎之聊天期间,谢姝妤会尽量避免谈及周长琰,问题目也只说是自己不懂,绝口不提周长琰的名字。
  不晓得是何原因,她也没见谢翎之再提过。
  两人因此和平了一段时间。
  起初谢姝妤总感觉自己在脚踏两条船,经常会生出些道德上的羞惭,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如何了——反正谢翎之和周长琰看起来已经没有很介意对方的存在,而且他们也都不知道她私下怎么跟对方相处的。她现在跟他们仅就聊聊天说说话而已,又没有身体接触,顶多就能算是和前男友有点无关紧要的藕断丝连。omega在情路上免不了要经历些波折,没什么可被谴责的。
  再说了,她跟谢翎之早分手了,跟周长琰也不是真心交往,就主观来讲,并没有对不起哪一方,所以干嘛给自己那么多道德上的压力。
  谢姝妤如是想着。虽然这样有点bitchy,但抛弃道德感后,她整个人确实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在学校的日子里,每天晚饭间,谢姝妤要么是跟江梨或者温简一起吃,要么江梨温简都没空,她就跟周长琰一起吃。
  跟周长琰的恋爱关系传开后,她在学校里的传言日益增多,虚构的桃色绯闻也有,编排诋毁也有,还有一些喜欢又不敢追她的异性不知是随大流还是因爱生恨,会在背后跟人传些上不得台面的黄谣。谢姝妤多少听到过,不过已经麻木到懒得在乎,倒是她身边朋友都挺好奇她跟周长琰怎么相处的——乖乖女和校霸cp永远是青春恋爱番的热门。
  周长琰在学校里的好友也比以前多出不少,好几次和谢姝妤一起吃晚饭时,都有人来跟他勾肩搭背,再不就隔着段距离“眉来眼去”,余光不时顺到谢姝妤那边,估摸是在打趣他俩的关系。
  谢姝妤不免有点赧然,却也没当回事,反倒周长琰每次都会肃色让他们走远点。
  “你朋友们没说过你吗?”
  又一次在食堂共进晚饭,谢姝妤用筷子拨弄着饭盘里的肉丝,抬眼问对面的周长琰。
  周长琰:“说什么?”
  谢姝妤扬扬眉,轻道:“——居然和我在一起。”
  “哦,说过。”周长琰道,“说我真有福气。”
  谢姝妤刚夹起的西蓝花“啪嗒”一下掉回饭盘。
  呆呆张嘴半晌,她噗嗤笑了出来。
  这人看来也没木头到底啊。谢姝妤颤着肩忍笑,心想。
  “咳,不用安慰我,真的。”好容易笑够了,谢姝妤矜持地清了清嗓子,试探道:“他们肯定说你了吧,居然跟一个和自己亲哥谈过恋爱的人在一起。……他们没劝你跟我分手吗?”
  “没有。”
  “你说实话。”
  “……好吧,有。”周长琰坦诚道,“不过那几个说你的已经不是我朋友了。我现在的哥们都是羡慕你能当我女朋友的,虽然也有说过什么你不是真心的,就是拿我当备胎,跟我玩玩,但他们以后不会再说了。”
  谢姝妤静默地听着,眼睫缓缓低垂。
  “周长琰,你对我真好。”谢姝妤拨着米粒,音色低细,几乎要淹没在食堂海潮般的人声间,“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周长琰沉吟片刻,说:“你是我女朋友。”
  他伸手,想握住谢姝妤搭在桌上的左手。
  却在刚伸出一半时,谢姝妤偏过脸,将手缩进袖子,默不作声地放了下去。
  谢姝妤咬住唇肉,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周长琰顿住瞬息,眸底浮出点沮丧,不过很快又恢复泰然。
  “没事。”他收回手,放轻音量,“我知道之前……那件事对你伤害很大,我不急,我可以等到你打心底里愿意接纳我的那天。”
  谢姝妤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她低着头,含糊地应和一声,好。
  ——改天再买些礼物给他做补偿吧。
  谢姝妤想。
  “谢哥,看啥呢这么认真?”
  一条手臂甩上后颈,室友贱嗖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翎之从手机的视频画面上挪开视线,摁下锁屏,唇角扯起个微不可察的笑,“看我妹妹。”
  “又看你妹?诶我操我真服了你们这些妹控,一天不看妹妹就难受是吧?自己看就算了,还不给别人看,自私!”
  “我这是为你好,怕你见过我妹以后眼界调得太高,再看不上别人了。”
  “草,牛逼。”室友无语白他一眼,“今天这是第几次看你妹了?四五次有没有?多少也给妹妹留点私人空间好吧。”
  谢翎之屈指扣住手机边缘,默然须臾,笑意凉浅:“……留的空间够大了。”
  大到能跟男朋友你侬我侬。
  室友没多想,把谢翎之拉出了阳台,“行了,想看妹妹啥时候不能看,走,吃饭去。”
  *
  十月下旬匆匆飞过,紧随其后的十一月、十二月也在日渐繁重的学业中悄然流逝。
  谢姝妤从跟谢翎之的闲聊中得知他最近又在倒腾什么黄金期货和货币,小赚了一笔,反正她过去后,衣食住行达到小康以上基本不成问题。
  谢姝妤很有感恩之心地说辛苦他了,等她去北京那天会带个小蛋糕过去犒劳犒劳他。谢翎之表示十分期待,但如果能吃到另一个可口的“小蛋糕”就更好了。
  谢姝妤回了他个噘嘴的表情包。
  谢翎之发来个嬉皮笑脸的表情,然后问:你们这学期什么时候放寒假?
  谢姝妤回道还没正式通知,听温简说可能是下个月二十号。
  【谢翎之】:行,发通知了你告诉我,到时候我回滨江接你,帮你拿行李。
  【谢姝妤】:哥哥,妈妈那边你还没跟她说吧……能行吗?
  【谢翎之】:不用担心那么多,都交给哥哥处理。
  【谢姝妤】:哦……
  【谢翎之】:元旦你们放假吧?月末我回去陪你跨年,票买好了,三十一号晚上八点半左右能到家。
  【谢翎之】:老爸家。
  【谢翎之】:老爸说他元旦回额尔古纳,不在这边,你同桌也得陪家人,所以你也回老爸家吧。
  【谢翎之】:好久没见了。
  【谢翎之】:我想和你做爱。
  最后一条消息很快被撤回。但谢翎之明显没有辩解的打算,因为他没再发来什么。
  谢姝妤晕晕涨涨地收起手机,心跳扑通扑通,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做爱?
  做爱……?
  做爱是不可能的……他们已经分手了,不能再做爱……他们现在是正常兄妹,没哪家正常兄妹会做爱……但是总不能不回家跟哥哥跨年吧……可要是回去之后被他强行摁着上了床她也没有抵抗的办法……难道又要做爱吗……
  “……欸,欸,发什么呆呢?”
  江梨的声音突然闯进耳蜗,谢姝妤吓了一跳,赶忙看过去,“啊?怎、怎么了?”
  江梨奇怪道:“你脸怎么那么红?”
  谢姝妤傻勒勒地用手背贴了贴脸,脸蛋热乎乎的。
  意识到在发热的脸这下更是温度烫人。
  谢姝妤假装无事发生地搓了下脸,咕哝一句有点热,随后不等江梨看向窗外飘扬的飞雪,忙问:“你叫我干嘛?”
  “呐。”江梨往她桌子上放了个红苹果,“周长琰送你的平安夜苹果。”
  谢姝妤:“……”
  苹果。
  很符合这个节日。但这个时刻她很不想见到这个水果。
  谢姝妤往门口望了一眼,跟周长琰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捧起苹果讪讪一笑,周长琰也自然地朝她笑了笑,挥挥手saygoodbye,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下一秒,刘成烨路过桌边,一眼瞧见那颗红艳艳的大苹果。
  “哟,平安夜苹果啊。”刘成烨挤眉弄眼地揶揄,“对象送的?”
  “滚滚滚。”谢姝妤不好意思地啐他。
  刘成烨见状更来劲儿了:“看给小姑娘臊的,脸比苹果都红。”
  谢姝妤被逗得直接炸毛,抓起苹果作势要往他脸上砸,刘成烨哈哈大笑着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谢姝妤这才放下苹果,不过还是翻着眼瞪他。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刘成烨干脆坐在江梨前座,侧身问谢姝妤:“你和周长琰还没分呢?”
  谢姝妤愣了愣,佯怒锤他一下:“咒谁呢,我俩好好的,干嘛要分。”
  “你真喜欢他?”
  “啥叫真喜欢他……不是,你那么关心我感情生活干嘛,暗恋我啊。”谢姝妤呛他。
  “妈呀。”刘成烨一脸“可得了吧”的表情,“对omega没兴趣谢谢,我只喜欢alpha女生,强势,带劲。”他贼有力道地握拳振了振胳膊。
  谢姝妤不服气地挑眉:“我们omega又不是全都柔弱,上次哪个散打比赛的冠军还是omega呢。”
  刘成烨晃晃手,“反正不是我的取向。哎,不说这个了,你打算和周长琰谈到什么时候?”
  “你这话说的……”谢姝妤嘟囔着,不理解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和周长琰会分手?”
  刘成烨:“直觉。”
  “去你的吧。”
  谢姝妤一踹凳子把刘成烨赶走,独自坐在座位上,拧眉思考。
  “你还没和周长琰说——”旁边座位,江梨沉静的声音拖长片刻,压到听不见的音量,对谢姝妤比着口型,“——你要去北京这事儿?”
  谢姝妤瞄她一眼,摇摇头。
  “你打算怎么办?等走之前再告诉他,跟他分手,还是不分,去了之后跟他异地恋?”
  “……肯定要分的……”谢姝妤眉尖堆得更深,焦虑地推开笔帽又扣上,“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再等等吧,反正走之前肯定会说。”
  上了高三,各种大小考密集如雪花。受心理影响,谢姝妤的成绩没有从前稳定,总在年级前十上下浮动,有一回还掉出了前十。常萍为此找她谈过几次话,她听说了谢姝妤跟周长琰谈恋爱的事,认定是早恋影响了她的成绩,因此每次谈话都会直言让她赶紧分手,专注于学习。
  谢姝妤也每次都说好,但依旧没分。不是叛逆,是还不知道怎么跟周长琰开口。
  拖着拖着,十二月也临近尾声。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四中照例办了月考,月考结束即是元旦假,从三十号放到一月一号。
  周六那天,下了一整天大雪,谢姝妤和周长琰于是改到了周日下午一点补习。
  大雪过后是分外明媚的晴日,书店宽阔的落地窗外雪景透亮,屋檐垂下条条冰棱,沐浴在清朗的日光中,如水晶般莹润剔透。
  谢姝妤提前到了书店附近,在隔壁瑞幸买了杯拿铁,然后带着咖啡走到自习区,今天书店人很少,不过她还是特地选了个偏僻位置,坐下等待周长琰。
  谢姝妤坐立不安地用指甲“哒哒”敲打塑料杯壁,眉眼间有显而易见的复杂纠结——今天,她准备告诉周长琰她要去北京借读的事,然后借这个理由正式跟他提分手。
  为了这事儿,她还特意骗温简说这周末下雪,就不出来学习了。免得多个人太尴尬,她说不出口。
  马上一月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正好周长琰这几个月的成绩也已经开始稳步提升,分手以后就停掉每周的补习吧,让感情慢慢淡化……
  总之,长痛不如短痛。谢姝妤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是老分手人了,有经验,无需紧张。
  一点五十分,周长琰也到了书店,在谢姝妤对面放包坐了下来。
  “你来得好早。”周长琰呼了口白汽,眉梢扬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谢姝妤不觉握紧杯子,勉强一笑,“嗯,中午起得早,就过来了。”
  “怎么喝冰咖啡?天这么冷,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啊……我就是喜欢喝冰的嘛。”其实是想让自己更冷静点。
  谢姝妤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
  “你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周长琰突然发问,他两条小臂交迭在光洁的木桌上,眼睛闪着光,亮晶晶地看着她。
  成绩还没正式公布,但各班成绩单差不多都已经张贴在班群里了。
  “月考?”谢姝妤话头一卡,云里雾里道,“还行,664。”
  “你还是那么厉害。”周长琰感慨一句,随即兴致益加盎然,“你猜猜我这回怎么样?”
  一看就是考好了。谢姝妤竟还有些为人师长的期待,眼睛不禁也亮起光点:“500分?”
  “没那么进步,不过也接近了。”
  “那……470?”
  “481。”
  “哇!”谢姝妤实打实地惊喜了,“都快到五百了,不错嘛!”
  周长琰挠挠后脑勺,难得有些害羞,“这次确实是超常发挥……”
  “考的就是你的真实水平,什么超常发挥,”谢姝妤甩手一拍他胳膊,大气道:“今天不学了,我请你客,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挑——别超过一百块就行。”她弱弱补上后面这句。
  周长琰朗声笑起来,“我能提这么多分都是靠你帮忙,哪能让你请客。”
  谢姝妤侃道:“那你想请我?也行,那我要吃贵的。”
  “贵的已经买好了。”周长琰声音忽而淡下来,欢悦依旧,却多了微许的认真,和紧张,“就看你愿不愿意吃。”
  “什么意思?”谢姝妤没懂。
  周长琰抿了抿下唇,挺起胸,吸了口气,“谢姝妤,我想请你……今晚来我家吃饭。”
  长达三秒的寂静。
  “啊……?”
  这一瞬间,谢姝妤是真希望自己出现了幻听。
  “去……你家吃饭?”她匪夷所思地重复。
  “对。”周长琰坐得板正,“我舅妈听说了你在帮我补习,这次又考得不错,她就想请你来我家吃顿饭,感谢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啊这……哈哈,”谢姝妤干笑道,“阿姨也太客气了,讲究人啊……哎呀,不用了,你之前不是冒险救过我嘛,我也是一直想报答你才帮你补习的,没别的意思,就不劳烦阿姨下厨了吧。”
  “救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何况我最后也没救成,是靠你哥才撑到我舅舅赶到的,这个你其实不用感谢我。”
  “但……你也算舍身救人了啊,这份精神也值得嘉奖!”谢姝妤竭力推辞。
  周长琰看着她,眼里有显见的失落,耳朵都微微耷拉,“你真的不来吗?我舅妈准备了好多菜,肯定能有一两盘是你爱吃的。”
  “……”
  谢姝妤迟疑几秒,还是决定拒绝。怎么说都要分开了,没必要再有进一步牵扯。
  “唔,还是算——”
  嗡——嗡——
  刚开口,手机忽然来了一通电话。
  谢姝妤翻开一看,是谢翎之打来的微信电话。
  用的“老公”号。
  砰!谢姝妤猛得扣过手机,盖住上面的来电显示,同时视线直愣愣瞪向对面一脸莫名的周长琰,心虚一笑:“……我接个电话。”
  “啊,你去吧。”
  谢姝妤将手机正面对向自己,偷感极重地猫着腰一溜烟跑到墙角,接起电话。
  “喂,干嘛?”她压着气音,凶巴巴的。
  麦克风一时无声。
  谢姝妤以为自己信号不好,又喊了声:“喂?”
  “嗯。”终于响起应答,声线平缓无波,听不出喜怒,“在做什么?”
  “在……学习。”谢姝妤说着,下意识瞟一眼身后远远的周长琰,跟他对视上后,微微蹙眉扬起点笑,而后迅速转过头,“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不怎么。”谢翎之说,“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改行程了,今晚回家。”
  “今晚我要在家里见到你。”
  谢姝妤突然不急着回家了。
  挂断电话,谢姝妤浑浑噩噩坐回座位,依稀听到周长琰问她谁打来的。
  她稀里糊涂地说“我哥”,然后立马回过神来,慌忙补充:“他说这两天下大雪,航班可能会推迟……让我不用等他。”
  周长琰锁眉沉默了会,说:“你现在不是住在你同桌家吗?”
  这几个月晚上坐班车没看到谢姝妤,周长琰问过她的情况。
  “额……”谢姝妤瞳孔地震几下,虚虚地笑,“快要元旦了嘛,我和我哥肯定都要回家啊,而且江梨也要跟家人过节,我在那多不合适。”
  周长琰又是一阵无声。
  随即他问:“你和你哥,现在关系怎么样?”
  谢姝妤目光微移,“还行吧,就正常兄妹。”
  “平常还联系吗?”
  “……偶尔吧。”
  周长琰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片刻,忽然伸手,带着鲜明的占有欲,握住她一只细瘦的手腕。
  “你是我的女朋友。”口吻似是强调,他说。
  那五指与手腕一触即分,留下明晰而紧密的热度,渐渐消散。触感似曾相识,却又全然不同。
  如果是谢翎之的手,就算她挣扎反抗,也只会桎梏得更加用力,攥得她骨骼发痛……血肉战栗。
  谢姝妤盯着那只手腕,静静又轻轻地点了下头。
  又是周长琰邀约吃饭,又是谢翎之行程提前,谢姝妤这下是彻底没心思说分手了,不过还是婉拒了周长琰请客的好意。接下来几个小时里,什么都没发生,直到傍晚,两人一如既往在路边挥手告别。
  坐计程车回家的路上,谢姝妤单手支颐,望着窗外飞速流淌的风景。天色已稍许阴翳,白日晶亮的雪景被铺染成黯淡沉静的深蓝色,像蒙了层灰,乌压压盖着大地。
  天一黑,人就容易冲动。
  谢姝妤心跳恍如擂鼓,在胸腔震动半晌,终是探出手,拍了拍司机的椅背。
  “师傅,先不去青岗了吧,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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