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明王府的密室。
  “具体要如何做?”宗政明尘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透着迫不及待。
  鬼面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满了蝇头小楷。
  “第一步,南疆源头。”他指尖点着纸条第一行,“夜鹰阁在南疆的据点,会立即安排一名可靠的商人,与谢家旁支经营的那家‘馥郁斋’做一笔小生意。”
  “交易的货品清单中,会巧妙地混入极少量的‘醉蝶花’,记录上只会模糊记为‘南疆稀有香草料’。这笔交易的发生时间,会被做实在百花宴的半个月前,时间上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太近显得突兀,又能确保‘醉蝶花’能在宴前送达京城。”
  “馥郁斋的掌柜不会起疑?”宗政明尘疑惑的看着他。
  “自然不会。那商人是我们的人,手法老道,交易合情合理。对于馥郁斋来说,这只是无数笔普通进口生意中的一单,甚至因为量小价高,掌柜的可能还会沾沾自喜。”
  “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醉蝶花曾经过他们手的记录。”鬼面先生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生意。
  “第二步,银钱流向。”鬼面先生的指尖下移,“我们需要在馥郁斋的账本上,留下一点小小的瑕疵。”
  “一笔数额不大不小的银钱,大约五百两,会从馥郁斋的账上,以‘采购特殊原料’的名义支出,接收方则是一个看似与丞相府毫无关联的皮包货栈。”
  “然后,通过几次复杂的周转,这笔钱最终会汇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宗政明尘。
  “汇入哪里?”宗政明尘急切地问。
  “汇入姜丞相府上,一位二管家的远房表亲新开的绸缎庄账户里。这位二管家,恰好负责丞相府部分采买事宜,与相府的账房先生往来密切。”
  鬼面先生眼中闪着幽光,“这条线会做得非常隐蔽,几经转手,表面上绝查不到丞相府头上。但若是珩王或者内廷司的那些老手细查,只要舍得下功夫,最终一定能顺藤摸瓜,摸到这一点似是而非的联系。”
  “妙!”宗政明尘抚掌,“一点捕风捉影的银钱关联,比确凿证据更能引人遐想!父皇生性多疑,最忌臣子结党营私,暗中经营!”
  第38章 :明王的阴谋诡计(2)
  “第三步,人证。”鬼面先生继续道,“馥郁斋里一个负责仓库登记的小伙计,嗜赌成性,欠了地下钱庄一大笔债。夜鹰阁会派人帮他还清债务,再许他一大笔安家费。”
  “让他向某些特定的人透露一个消息:大概半个月前,确实有一小批罕见的南疆花草入库,味道奇特,而且没多久,就似乎有身份不凡的人来打听过,具体是谁,他地位低微,没看清,但听口音像是京城人士。”
  “之后,夜鹰阁会让这个小伙计拿着钱,回老家娶媳妇,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模糊的人证,一段含糊的供词,恰到好处地佐证了物证的存在,却又死无对证。
  “第四步,宫中配合。”鬼面先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内廷司那位钱副管事,虽然折了青竹这条线让他受了点惊吓,但他已深陷其中,无法回头。”
  “我们安排他,适时地在审查报告中,忽略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却又会在关键处,偶然发现一点与宫外调查方向,不谋而合的疑点,引导调查视线转向宫外,转向谢家,最终……指向丞相府。”
  宗政明尘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父皇震怒、姜丞相百口莫辩、宗政珩煜脸色铁青的场景。
  他忍不住追问:“那……姜晚栀呢?这个计划里,她似乎……”
  “殿下,”鬼面先生阴冷一笑,“姜小姐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却也是最不需要我们动手的一环。”
  “当所有的疑点,所有的‘证据’都隐约指向她的外家,甚至牵连她的父相时,她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动机。”
  “听闻姜晚栀并不愿意嫁给珩王,赐婚圣旨刚到丞相府,她便半夜离家出走,此事闹的沸沸扬扬。若我们抓住这点信息放大,她自己御前失仪的罪责,对陛下赐婚不满,又因醉蝶花,牵连家族……这些种种,一旦在陛下心中种下,会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具破坏力。”
  “届时,无论珩王是相信她而惹上一身骚,还是怀疑她而心生隔阂,对我们都是有利的。甚至,若陛下盛怒,收回成命……”鬼面先生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宗政明尘彻底明白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阴笑:“好!好一个连环计!先生不愧为夜鹰阁智囊!此事若成,孤绝不会亏待先生与夜鹰阁!”
  “为殿下效力,乃我等本分。”鬼面先生谦卑地躬身,眼底却无半分暖意,“此事须得尽快布置,各个环节需同步进行,方能天衣无缝。属下这就去安排。”
  “去吧!务必小心!”宗政明尘挥挥手,已是迫不及待。
  鬼面先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
  宗政明尘独自留在室内,兴奋地踱步,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走到墙边,看着悬挂着的大熵疆域图,目光落在代表珩王势力的区域,眼中充满了贪婪与狠厉。
  “老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接下来的几日,南疆某边境小镇,一笔看似普通的香料交易顺利完成,“醉蝶花”混在其他货物中,被记录在案。
  京城馥郁斋的账房,夜深人静时,有人影悄然潜入,在厚厚的账本上,添上了几笔难以察觉的虚假记录。
  一个赌坊里,被追债打得鼻青脸肿的小伙计,突然被神秘人救下,还清了所有债务,他感恩戴德地听着对方的吩咐,不断点头。
  内廷司的档案房里,钱副管事借着核查旧档的名义,独自待了许久,在一份即将呈送御前的报告草稿上,用极细的笔,添加了几个看似无意,实则关键的词语……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沿着精心设计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撒向毫不知情的丞相府。
  …………
  数日后,关于百花宴,醉蝶花案的初步调查报告,被小心翼翼地呈送到了皇帝宗政弘的御案上。
  报告内容冗长而细致,详细记录了涉事宫人的口供、花卉来源的追查、以及那名已死宫女青竹的背景。
  整体结论倾向于“意外失手”与“宫人失察”,建议惩处相关责任人,加强宫规管理。
  然而,在这份看似滴水不漏的报告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提及了后续追查方向时,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据查,宫外的某些专营异域香料的商号,和南疆有过来往交易,有几家曾有过购买醉蝶花的记录,”
  皇帝宗政弘深邃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宫外……商号……”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内廷司的报告通常不会轻易将线索引向宫外,除非……确有疑点。这恰好触动了他因流言而本就敏感的神经。
  “着内廷司,依此线索,暗查京中所有经营南疆货品的商号,一有发现,即刻密报。”皇帝淡淡吩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贴身大太监躬身领命,心中却是一凛,知道陛下对此事的关注颇重。
  …………
  内廷司的暗探动作很快。他们很快锁定了几家规模较大、与南疆有贸易往来的商号,谢家旁支的“馥郁斋”正在其列。
  调查是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暗探伪装成税务稽查的吏员,调阅了馥郁斋近几个月的进货账册和库存记录。
  一切看似正常。直到一名眼神锐利的暗探,在翻阅一批约两个月前的进货清单时,手指停在了一行记录上:“南疆稀有花草料,贰斤,价银八十两。”
  记录模糊,未有具体名称。 “这批货,现在何处?”暗探状似无意地问道。
  掌柜的赔着笑:“回官爷,这些番邦来的稀罕物,量少价高,通常入库不久就会被各府贵人们订走,早已售罄了。”
  “售予哪些府上,可有记录?”
  “这……时间有些久了,且多是各家管事私下采买,记录恐怕不全……”掌柜的额头微微见汗。
  暗探不再多问,只是将那一页账目悄然拓印下来。同时,在核查银钱流水时,另一名暗探也“恰好”发现了一笔约五百两的支出,名目为“特殊原料预购”,接收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货栈。
  而这个小货栈的资金流向,在经过几层复杂的转折后,其中一小部分,竟然隐约与丞相府一位二管家亲戚的产业,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关联。
  这些发现被迅速整理,作为“疑点”,密报了上去。每一条单独看来都似乎可以解释,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刺眼。
  …………
  晏成将内廷司暗查的动向以及关于馥郁斋和那模糊资金链的密报,呈给了宗政珩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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