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只见身后一辆马车,停在胭脂铺门口,小丫鬟掀起帘子,扶起一双纤若柔夷的手,洁白如玉,在光下莹莹生辉。
  女子姿容秀美,风姿绰约,虽鬓边簪了一朵花,却清而不艳,反衬脱俗。她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和丫鬟走进胭脂铺,挑了几盒棠花粉便出来了,登上马车。
  陆辰荣听见丫鬟隔着帘子,问:“姑娘,咱们现在回去?”
  女子的声音如莺歌,“嗯,回去跳《醉烟柳》。”
  马车辚辚,陆辰荣心跳如雷,完全移不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远去的马车,试图描摹坐在马车中的女子模样,喃喃道:“沁霜……”
  正是与凌纵偶然遇见的那一天夜晚,陆辰荣在一群女子中一眼看中沁霜,有了一场短暂的露水情缘。沁霜还为他跳过一支舞,名叫《醉烟柳》,女子翩翩起舞,曼妙如仙。可惜后来,父亲不许他再去狎妓,这份情缘也就断开了。
  “二公子,咱们回去吧?”小厮说。
  陆辰荣喉结动了动,心中瘙痒难耐,“等会。”
  春夜坊。
  见到陆辰荣的尤笠三人并没有多意外,只是心领神会地嘿嘿一笑,几人聚在一起,又喝了点助兴的花酒,皆是美人在怀,入耳靡靡之音,入目妖娆舞姿。
  沁霜亲自为陆辰荣斟酒,笑容温柔如水,陆辰荣有些按捺不住,意乱神迷。
  四个人,各搂着佳人,入了各自的雅间。
  春夜坊丝竹依旧,唱一出春花秋月,岁月悠长,醉意横生。
  突然乐声乱了曲调。
  接连响了好几声扭曲颤抖的尖叫,一楼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楼上。
  “啊……救命啊!”
  “你别过来!滚啊滚啊!”
  几个衣服脱得只剩裤子的男子从雅间里狼狈地爬出来。
  “尤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家呀,荭叶。”
  尤笠惨无人色,在荭叶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又是一声惊叫,猛地推开荭叶,跟见了鬼似的就往楼梯处跑,快到楼下时,发软的腿脚一滑,摔倒在一台鼓旁,上身松软的皮肉红红点点还有掐痕,已经都布满了汗。
  然而不敢停歇,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另外三个人跟他都是一样的,莫名其妙受了惊吓,仿佛后面真的有鬼在追一样。
  原本这个点,街上人是不多的,但突然有人不穿衣服在大街上狂奔,身份还是达官贵族家的子弟,瞬间冒出许多人围观。
  前面没有路了,后面还有人追着,尤笠想也不想往右边转弯,膝盖忽然一痛,鞋都没穿的脚底又意外踩到石子,身形一歪,栽了下去。身后那人无头苍蝇一般地跑着,正撞到尤笠背后,两个人摔倒一起。
  陆辰荣同他一样,上衣脱得精光,背后道道红痕。尤笠心惊肉跳,突然又像是落下无数个火星灼烧他的眼睛。
  “鬼啊!”尤笠惊恐地叫着,对趴在他身上的陆辰荣又打又踹。
  眼见突然打起来了,周围堵了更多的人,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拽尤笠,反挨了一拳。
  吉祥混在里面,掐着声音,惊呼一声:“你们看,那个被打的像不像平昌公府的二公子?”
  “像!就是他!不会吧,平昌公大人家风清正,这陆二公子怎会赤身裸体在大街上?”
  “这几人是不是一起去的青楼,被吓出来了?”
  “世风日下啊,低俗!”
  吉祥又变了声线,“别打啦别打啦!他可是平昌公府的二公子,惹不起的!”
  ……
  凌当归放下帘子,双指夹着方块大小的一包牛皮纸,满意地勾唇一笑,“入幻散,好玩。”
  “滴——获得500积分,累积9000积分。”
  第76章 苍雪剑
  “混账!”
  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爆出的怒吼后跟着清脆的巴掌声,一下又一下,劈头盖脸扇过来。那声音极尖锐,像是万千上好瓷器怦陡然碎裂,听得人胆战心惊。
  堂内,唯独凌当归慢条斯理摇着折扇吹茶。
  陆辰荣被打得两颊红肿,狼狈不堪,眼前一片模糊,浑身滚烫,颤抖地趴伏,线一样的血迹从嘴角不断流下。
  陆渊扬手,打红了眼,恨不得将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给打死。
  “公爷,辰荣都这个样子了,您就饶过他吧!好歹也是您亲生的儿子啊!”魏夫人泪痕满面,挡在陆辰荣的面前,提衣下跪求情,却也不敢碰此时震怒的陆渊。
  陆温白见状也跪在母亲旁边,劝道:“父亲,您消消气。我虽刚回公府不到一年时间,但对二弟的性情是了解的。他绝不是这样胡作非为的人,此事透着蹊跷,兴许二弟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凌当归在一旁说风凉话,“哦?是吗?可据尤笠、徐钟和胡不为那三人说,二表哥是与他们一同去的春夜坊,一同喝的花蕊酒,本是为助兴,谁知不小心贪杯,喝多了,以至神思混乱,将如花似玉的姑娘看成了凶神恶煞的鬼怪。除了他三人,春夜坊的芝娘、荭叶、沁霜都可以作证。”
  陆渊那一巴掌卡在半空,气得要死,最终狠狠拍在桌上。茶盏猛然一抖,滚烫的茶星子溅到他的手背上。似乎是气还没发完,陆渊将那茶盏握紧,用力往地上一砸。
  陆蕙如往旁边一躲,但新换的衣裙还是被烫坏了。刚要抱怨几声,见父亲神色,那些话便又被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陆渊的手掌被那茶水烫得通红,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面色铁青,阴沉可怖。
  “公爷!”魏夫人惊呼一声。
  凌当归拢了拢宽袖,善解人意道:“所以说,待客怎么能用这么热的茶?一不小心,就伤到自己了。舅舅,你赶紧涂点药,烫伤说严重也严重的呢。”
  魏夫人让丫鬟拿来药膏,正要递给陆渊,却被陆渊随手一甩。
  陆渊斜睨凌当归,如鹰隼般的眼眸锐利逼人,“祁王将你打成这个样子,你竟还能出门,还恰好撞见了这件事。是不是也太巧了。”
  “巧吗?”凌当归扬起有些恶劣的微笑,摩挲大拇指上套着的白玉扳指,“我不觉得啊。舅舅,我可是专门去找你儿子的。你是不知道,你的这位爱子在大街上,将我好一顿羞辱,翻来覆去地讲我和陆观南的那点事。我当然不乐意了,一打听,发现二表哥居然在春夜坊?我还以为自那次事情之后,二表哥毕生都不敢再踏进这个地方呢。”
  听到这话,陆辰荣的鼻腔内漫溢出血腥味,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父亲,二弟肯定是被尤笠他们那些人强逼的,对吧二弟?”陆温白回头朝陆辰荣使了个眼色,神色担忧。
  此事陆辰荣也顾不得二人平时的不合关系,一个劲地点头,说话结结巴巴:“是、是是!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尤笠他们非拉我一起去的,我本是拒绝的,可是他们偏偏不让,最后还把我强行给拽去!”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受了沁霜的魅惑,主动去的春夜坊,事到如今,也只能全推给尤笠,反正这些人本就劣迹斑斑。
  凌当归似笑非笑,经过他的不懈努力,茶终于不烫了,啜饮一口,回甘无穷。
  此事新奇,传遍了大街小巷,势头立马盖过了凌纵和陆观南纷纷扬扬了好几天的断袖一事。陆渊刚处理完公务,便听说了这件事,急匆匆就赶了回府,找人去核查,确有此事后,气得半死。
  越想越是恼火,陆渊又狠踹了他两脚:“没出息的东西!我陆府家风门楣,全被你给败坏了!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大哥,克己守礼,又何曾做过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
  此话一落,犹如针尖坠地,众人神色各异。
  陆渊说的,自然不是陆温白。这样训斥的话,陆辰荣和陆蕙如也曾听过许多次,那“大哥”指的是陆观南,他一向纤尘不染,如端方君子,是陆氏一族最得意最优秀的子弟。
  一刹那,陆温白身形晃荡,心脏好似被什么攫紧,使他喘不过气来。
  陆渊在气头上,众人不敢言语反驳。他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更是相当难看。
  本要揭过这一章,却听凌当归慢悠悠地诧异了一声,“咦?舅舅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陆观南嘛?言为心声,脱口而出,看来在舅舅心中,你的这些孩子都抵不上陆观南啊。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你倾注全部心血,培养出来的长子。”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9100积分。”
  听到有人暗讽陆温白,蔡媪气得都快跳起来了,梗着脖子道:“世子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针对大公子?”
  “嬷嬷,别说了。”陆温白强颜欢笑,朝蔡媪摇摇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世子,嬷嬷她是一时口快,没有恶意的,还请世子不要怪罪。”
  魏夫人看着十分心疼,瞪凌当归,“你在胡说些什么?!陆观南与平昌公府没有任何关系,什么倾注心血培养的长子,他只是一个卑微下贱的庶民罢了!鸠占鹊巢,合该万死,也难抵消他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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