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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话事人 第22节

  张幼于反倒替林博士解释说:“看那行院卖笑人家里,是不是经常用花来比喻美人?比如花魁娘子,又比如名花榜之类的。
  但同时,行院人家里也有男性,冠以龟奴忘八之类的称呼。
  当年太祖高皇帝有旨,此辈人物必须带绿头巾,以示与良家子区别。
  所以这就叫绿帽啊,与同为行院人物的红花相对,有什么不工整的?”
  冯时可下意识轻轻点头,这样说来,真算工整?
  张幼于瞥见轻轻点头的冯时可,又出了一个上句:“刚才被打断了,那就重来!上句是轻轻。”
  林泰来仔细想了想,如果对“重重”,只怕又要被嘲笑为俗,便换了个词对道“细细”。
  “轻轻点。”张幼于加了一个字。
  林泰来寻思,点可能是雨水的点,那朝这个方向去预判,就强行对了个:“细细吹。”
  如果下面是“雨轻轻点”,就接着对“风细细吹”,没毛病!
  “轻轻点猪头!”张幼于却不按常理加字,指着冯时可很戏谑的调侃说,算是对刚才求救无果的报复。
  林泰来下意识的对道:“细细吹……细细吹……凤箫!”
  张幼于愣了愣,你小年轻,竟然比老夫还变态!社学蒙童级别的对句,你也能强行开车!
  旁边看热闹的冯时可也愣住了,这林书手果然不是正经人!这对句绝对不正经!
  趁着林泰来松手,张幼于赶紧爬起来,大笑道:“不用再试了,果然同道中人!心有天性,不拘于矫饰!”
  几个随从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了张幼于。
  此后张幼于随口对林泰来邀请道:“其实你墙壁上的几首歪诗我都读过,还算是欣赏。
  虽然词句浅显,但寓意深刻,充分表达了世风日下的讥讽……去我家里喝酒?”
  你早说这么几句,不就早完事了,何至于还要我卖力气?林博士心里嘀咕着,嘴上很实诚的答道:
  “不去!听说你家里酒少到喝不醉人,太穷了,一点享受都没有!”
  张幼于气恼的对左右说:“以后别叫我先生了,越叫越穷!都要叫我大朝奉!”
  冯时可拖着张幼于就走:“前辈别在这现眼了,今日我请你一醉方休!”
  然后又回头对林泰来说:“等我得了空再访问你!”
  林泰来目送冯二老爷离去后,转身就朝县衙而去。
  自己去校书公所,是章粮书让去的,事后总要有个结果汇报这是官场职场的基本程序。
  再说五钱小妹案件快开审了,该去县衙打听一下,别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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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雁过留声(求月票!)
  不过林泰来从白美人家天香门走向巷口时,几步后又停住了,他总感觉还少点什么。
  于是林泰来又转身返回去,重新站在天香门里,一干还未散去的护院顿时又紧张起来,齐齐盯着林泰来。
  林泰来朝着院内大喝道:“今日我替你们白家解了围,为何一点谢意都没收到?”
  按道理说,林博士今天把捣乱又难缠的张幼于弄走了,算是帮了大忙。
  此院的老鸨子或者管事大忘八,应该出面招呼几声,请进去喝杯茶水,表示一下感谢。
  喊了几声后,院里还是没动静,仿佛那些长袖善舞的老鸨子,曲意逢迎的忘八都是人间幻象。
  林博士有点生气了,虽然自己是个没钱没势的底层人士吧,但对方这是有多看不起自己?
  他便冷笑着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如此狗眼看人低,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护院打手们顿时有点慌了,虽然他们人多,但一点信心都没有。
  难道今天为了一点薪资,要全部捐躯在这里?
  林泰来蓄势待发,一步一步向前走,白家的护院打手们惊慌失措,一步一步向后退。
  林博士一直走到了门房边上,又很有节奏的喝道:“今日,白家对我林泰来无礼!一切,都是白家逼我的!所以,接受我林泰来的怒火吧!”
  两个跟班张家兄弟立刻上前,娴熟的将铁鞭往坐馆手里塞。
  林博士不满的瞪了眼张家兄弟,这默契还需要磨合啊,看不出他走到门房边上,是为了什么吗?
  这种地方,经常有文人墨客往来,所以门房也放了笔墨,方便访客留字。
  只见林博士推开张家兄弟,在门房桌上抢了笔墨,转身就在大门外白墙上写字!
  护院打手们:“……”
  这位壮士,你如果又想题诗就早说啊,吓唬他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人作甚?
  有个打手问头目:“咱们就看着他胡写乱画不管?”
  头目不耐烦的答道:“写字那属于文人的事务,不归咱们这些护院打手管!”
  那很敬业的打手又说:“可咱们真不拦着他也不好吧?上次那一首,就坏了白姑娘的名声。”
  头目很机智的说:“你我又不认字,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万一是褒美白姑娘的呢?”
  其余打手们顿时就认识到,他们和头目之间的差距了。
  在大门外墙上,林博士一挥而就,写了两首诗,扔下笔就走了。
  上次开总结会讨论得失时,唐老头说到过的,前戏、高潮之后要有足够的余韵,好让人回味。
  别人是名士,说走就走了无所谓,不差这点曝光度。
  而自己这样的无名之辈,平时根本没有曝光度可言,不留点什么痕迹,谁能知道自己曾经和名士谈笑风生过?
  这就是林博士去而又返的原因,正所谓雁过留声!
  刚才奇装异服的张幼于在这里闹腾时,就有不少人围观了,此时还有看热闹没走的,立刻就涌上去看诗词。
  只见第一首是:“答冯文所公戏作……一棒醍醐灌澧泉。”
  第二首题目是《与张幼于公戏言可憎》,正文是:“世间何物最堪憎,蚤虱蚊蝇鼠贼僧,船脚车夫并晚母,臭鱼烂虾清倌人!”
  题目里又是冯文所又是张幼于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硬蹭!
  看完了后,人群里便有人叫道:“跌了跌了!白美人的出阁身价又跌了!
  上次说猫儿叫春,这次又对应臭鱼烂虾,价格怕不是又要腰斩!连我都可以考虑出价了!”
  又有人讥讽道:“你眼里只有清倌人三个字,浑然看不到前几句对这世风的嘲弄?
  啊,对了,白状元身价跌成这样,不知道最后到底花落谁家啊?”
  护院打手们姗姗来迟,很职业的拿着工具准备刮墙,将两首诗词毁尸灭迹。
  但他们忽然发现,不远巷口有个高大威武的身影,手里把弄着铁鞭,和蔼可亲的盯着这边……
  林博士一直在巷口站到了下午,才心满意足的施施然离去。
  果然想混文坛,首先就是能打,不能打就没得混!
  如果自己镇不住场子,墙上的诗词保存不了一会儿,追读数据肯定上不去。
  前面几篇诗的追读数据不行,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走的太早,很快就被清除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应该旧地重游,把那几首诗再写一遍?
  来到县衙后,进入东院粮科公房,向章粮书抱拳为礼,禀报道:“在下从校书公所回来了!”
  章粮书抬起眼皮,问道:“为何如此之久?结果如何?”
  林书手如实答话说:“在校书公所遇到了贵人,贵人被我才华所折服,仗义疏财替我斡旋一二!
  其后有本地名士张幼于到花榜状元白美人家惹事,校书公所也束手无策。
  于是我再次用才华折服了张幼于,替校书公所摆平了这次事故,然后就算和校书公所和解了!”
  “放你的屁!”章粮书拍案喝道:“张幼于虽然疯疯癫癫,但是个天才,怎么可能被你的才华折服?”
  然后又听到章粮书说:“别以为我是个瞎子聋子!我也派了人去校书公所大门打探的,亲眼看到你手持凶器连伤十几人!
  然后又亲眼看到你捏碎了张幼于的酒葫芦,还掐着张幼于的脖子威胁他!”
  他本来是想给林泰来这个新收的马仔一点教训,算是敲打一番,让桀骜的林泰来长长记性,学学怎么当小弟。
  可是没想到,林泰来没吃到教训,反手又把对方教训了。
  林书手辩解说:“你派的这探子也太片面了,眼见不一定为实。”
  章粮书不听解释,训斥说:“我是说,让你去赔礼!你知道什么叫赔礼么!”
  他生气是因为林泰来服从性太差,眼中毫无纪律,总是擅做主张!
  林泰来嘀咕说:“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兴于诗,立于礼;礼之用,和为贵;动之以礼,善也。
  在下今日一切行径遵循圣人教导,结果也很好,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赔礼了?”
  章粮书:“……”
  糟糕!听不懂他说的话!掉书袋可能还不如这个社团打手!怎么办?
  这届年轻人太难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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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没钱就不能招人?
  看章粮书脸色不太好,林泰来便主动转移了话题:“关于孝女为父报仇杀人这案子,似乎后天就要开审,知道县尊会怎么判吗?”
  章粮书答道:“我对县尊说,江南巡按即将按临苏州府,听说这位邢巡按是一个很注重名声的人物。
  县尊如果办件影响力大、又能彰显义理的案子,对于巡按考察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这案子问题不大,而且和义堂那边最近也很低调,并没有为武一魁出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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