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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话事人 第93节

  林教授冷笑道:“章元穆私自开市,私制衡器,明显侵夺官府之权!
  堂堂县尊又故意放任不管,面对良民义士的举报,又公然偏袒章元穆!
  我这才明白,原来县尊以为,这章元穆才是真正的大明官府!”
  章元穆经过林教授的解说,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情一下子就崩了,忽然理解“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是什么意思了。
  瞬间脸色焦灼无比,紧张的望向县尊,现在也只有县尊能帮自己脱罪了。
  为了开鱼市的事情,他给县尊送过银子的!
  冯知县茫然的抬头四望,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在围观这次公审,自己刚才的话肯定都听见了。
  “刁民!刁民!”冯知县愤恨的拍打船舷,愤恨的出口骂人!
  那些做官秘籍里面,经常写“吴地刁民甚多”之类的话,今天算是又一次结结实实体验到了!
  林教授问道:“县尊审案怎能带有情绪?到底说谁是刁民?”
  冯知县咬牙切齿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指向另一边:“本官说章元穆是刁民!”
  林泰来彬彬有礼的回话道:“有劳县尊明鉴,那在下就放心了。
  像在下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热心文学,爱好诗书,认真准备下个月县试的良民,怎得会是刁民?”
  你踏马的还想县试?冯知县直勾勾地盯着林泰来。
  林泰来继续说:“只有那些不体谅父母官,动不动就越级上告,去巡按、巡抚、南京都察院那里,甚至还去京师告御状的人,才是刁民!”
  冯知县不想再看林泰来,转头喝道:“章元穆!你知罪否!”
  在枫桥镇也是一号人物的章元穆章朝奉,当即就瘫软了。
  他明白,县尊已经放弃自己了。
  “别别!”正当似乎要尘埃落定时,林教授突然又叫道。
  然后又对冯知县说:“此事不必急迫,免得冤枉了好人,等县试过后再审也来得及!”
  万一把案子定死了,知县摆脱了包庇嫌疑,又不认帐了怎么办?
  冯知县再次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刁民”,对衙役们喝道:“将重犯章元穆收监待审!”
  有四名衙役立刻上前按住了章元穆,拖着他就往城里走。
  然后冯知县真的感到恶心,起身就离开了。
  等回到顶层甲板,冯知县又发现,王老盟主的脸比自己还黑。
  “下官尽力了,奈何刁民太刁。”冯知县只能这样说了一句。
  于是戚少保站出来打圆场说:“还是赶紧作诗吧!方才王元美才说了两句就中断了,叫我好生心痒。”
  天都快黑了,送行再不完事,今晚就真踏马的要夜泊枫桥了!
  王老盟主压下心里的烦闷,重新收拾心情,酝酿出感觉,捏着酒盅,又再次吟道:“罢醉枫桥酒,乾坤别自轻”
  忽然岸上又传来叫声:“林教授!你说你创了个文社叫什么更新社,也不见有开社诗集!”
  又有乐子人叫道:“这更新社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顿时引发了岸上人群的哄笑,干扰到了王老盟主的创作。
  大概是刚才热闹吸引了很多人聚集,此时人群还没散去,大家又开始重新找乐子。
  林教授现在也是个本地名人了,还是自带流量的那种,有被围观的资格。
  随即又听到林泰来大声说:“我一个人难道还不够?
  打斗是以一当数十,写诗也一样!毕竟我可是王老盟主指定的天下第三!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雨中望见枫桥,又念及一位姓戚的故人,灵思已然迸发!
  心头涌现出两首绝妙好诗送给这位故人,想把它写到寒山寺墙壁上。”
  有人问道:“能有多绝妙?”
  林教授傲然说:“上下五百年内,不会有人比我更强!”
  周围有不怕死的刁钻人,躲在人群里一起叫道:“林教授又要炒作了!”
  “你们先听好了!”在文学方面,林泰来不屑反驳,喜欢直接用事实说话,张口就说:
  “其一,日暮东塘正落潮,孤篷泊处雨潇潇。疏钟夜火寒山寺,记过吴枫第几桥?
  其二,枫叶萧条水驿空,离君千里怅难同。他年旧约江南梦,独听寒山半夜钟。”
  甲板上的王老盟主顿时感到,自己的送行诗又又吟不出来了。
  当即岸上有人点评道:“这样功力的诗句,当今只有三十年前的王老盟主才能写得出来!”
  又听到林泰来笑道:“这位兄台是懂行的!
  不吹不黑,三十年前的王老盟主还是能靠作品说话。
  但现在老盟主不行了,近十几年诗文只会写应酬作品和墓志铭之类的了!”
  有人反驳道:“那高长江不是分析过,金瓶梅就是王老盟主写的?”
  林教授刚要继续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楼船甲板上传来惊呼声:“王元美昏倒了!快去请医士!”
  扭头去看去,却见冯梦龙他爹从二楼船舱窜了出来,飞快地向顶层甲板跑过去。
  岸上不少人窃窃私语的议论:“果然,只要林教授现身,医士的生意都好。”
  这两天状态又下滑了,想冲击个七八千字屡屡失败,唉,今天先发这5500字,晚上看看有思路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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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为什么不生气?
  楼船赶紧回程,一路开到了姑苏驿,然后才将王老盟主抬了下来。
  随即又传出消息,王老盟主因气急攻心而生病不起,暂时闭门静养。
  继求志园雅集后,王老盟主第二次公开露面的结果似乎更加悲剧。
  王老盟主的一病不起,让文坛大会蒙上了一层阴影。
  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结果了。
  有不少囊中羞涩,同时也无望“更上一层楼”的士人,开始离开苏州返程了。
  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毫无目的的一直在苏州耗着。
  看到王老盟主的样子,文家掌门人文元发也碍不过情面,还是找到了申府。
  两家关系比较熟,申用嘉端着宰辅公子的架子,戏谑说:
  “文前辈今日不去侍奉老盟主,怎得有空来看望晚生?”
  文元发在苏州文坛地位比较超然,直言不讳的对申用嘉说:
  “王弇州认为,林泰来就是受你指使的,你就是幕后的操纵者!”
  申用嘉:“……”
  那晚林泰来带着一大帮义士,在申府大门外喊完口号后,当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明白了!
  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看在外人眼里,确实也像是自己和林泰来勾结!
  但宰辅公子自然有宰辅公子的傲气,也不屑多解释:
  “既然王老盟主如此以为了,文前辈又想来说什么?”
  文元发答话道:“我心里很清楚,想必都是误会,可以化解。
  只要你放弃捣乱,王老盟主会考虑将伱纳入新五子之列!”
  这个诱惑很不小了,试问天下读书人,有几个不想被列入“五子”的?
  就连身为宰辅公子的申用嘉,不禁也愣了下。
  然后才答复说:“晚生也很想答应老盟主,但给老盟主捣乱的人是林泰来,并不是我。”
  文元发说:“但林泰来现在正打着你们申家的旗号,到处招摇过市,除了你没人能阻止。
  我就是替老盟主传达意思的,究竟如何选择,还是要靠你自己来决定。”
  文元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那就是绝对中立,反正无论谁在苏州文坛称王称霸,都得卖半壁江山的面子。
  所以文元发真就是替人传声的,不会帮人做出决定。
  胥门外南濠街,五龙茶室。
  今天的文化大讲坛结束了,高长江正在收拾讲义,然后就要离开茶舍。
  但茶舍里人们仍未散去,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
  来听乐子的读书人发现,有很多同道在这里聚集,留下来交际一番也挺不错。
  混文坛就是这样,多个朋友多条路。
  忽然有人对高长江问道:“听说你那金主林泰来被县衙除名了”
  高长江脸色涨红,争辩道:“什么金主?我高长江至今为止,没有收过他的钱。一文钱都不给,能算是金主么?”
  茶舍内泛起了哄笑声,那人又道:“先不说是不是金主,那林教授这几日为何没在城里出现?他去了哪里?”
  高长江看了眼讲义里的标准答案,莫得感情的回答说:
  “林教授被县衙除名后,一时心灰意懒,远离城市去了乡下,一边寄情于山水之间,一边准备县试。
  听说他还办了个诗社叫更新社,此外也只留给我一首题为《自嘲》的诗。
  运交华盖欲何求……打遍胥江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茶舍里另外一个人叫道:“什么寄情于山水之间?我前几天亲眼看见,林教授带着三十多个人,在新郭镇把善义堂打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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