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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话事人 第444节

  所以给你设想的出路就是二甲前十,然后馆选庶吉士,这是仅次于三鼎甲的出身。
  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伱这一路连元,竟然停不下来了。”
  林泰来直接追问道:“难道申相还想着,把我这個状元换成陶望龄?”
  申用懋非常肯定的说:“事已至此,家父绝对没有换人的想法!你不要多心!
  但是陶望龄自己那边,就不太好说了,此人出身浙江名门望族。
  而靠近清流的实权大人物里,刑部尚书陆光祖、大理寺卿孙鑨、吏部文选司员外郎陈有年都是浙江人!
  如果真有人想着推动换状元,大概会从陶望龄这里打开突破口。
  家父和会稽陶家的关系向来不错,也需要尽力拉拢浙江势力。所以面对陶望龄时,家父也十分不好办。”
  听到这里,林大官人忍不住吐槽说:“令尊不是天天想着退休了么?怎么还在琢磨拉拢势力?”
  申用懋反弹说:“那还不是被你逼的无法退休?”
  林大官人对申用懋行了个礼,郑重的说:“多谢指点!”
  可以说,申大爷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
  虽然事情不一定发生,但是申大爷做出的这个假设一样很重要。
  如果真有人想搞事,大概率是会按照申大爷这个假设来做事的。
  而先发制人的意义,不就在于提前把祸患扼杀在苗头里,让所有的“可能”都不再出现吗?
  出了申府,林泰来开始回忆起陶望龄这个人的信息。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真够低调的。
  林大官人和陶望龄一起考过了会试、殿试,还参加过礼部中式宴,居然都对此人没什么直接印象。
  所能检索到的信息,还是历史上那些资料。
  这个人在政治上没什么大作为,名气不大,文学上算是公安派的,但这个人厉害就厉害在投胎好。
  会稽也就是绍兴陶家是浙中一大名门望族,最近五十年大概出过七八个进士。
  几百年后都有名的陶行知,就是出身绍兴陶家搬到徽州的一个分支。
  这位今科殿试第三陶望龄的父亲就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黄金一代,官至南京礼部尚书。
  陶望龄还有个很厉害的族叔陶大临,嘉靖三十五年的榜眼,
  万历初年,陶大临担任《穆宗实录》的副总裁官以及皇帝讲官,当时官至吏部侍郎,已经是阁老预备役了,可惜四十八岁就去世了。
  如果陶大临不那么早去世,按照词臣圈排资论辈的规矩,如今首辅大概就是陶大临了,申时行只能靠后当次辅。
  此外陶家还有个光环,乃是王阳明心学在浙中的主要传人和旗手,所以又有了更大的影响力加成。
  而今科殿试第三名陶望龄,就是出身于这样一个名门。
  梳理完这些信息后,林泰来就能理解,申时行为何会特别提携陶望龄了,甚至疑似比他林泰来还要优先。
  因为拉住了这么一个人,就相当于拉住了一大帮浙江人。
  申时行和清流势力为了争夺人才辈出的浙江人,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申时行这边拉拢了左都御史吴时来、沈一贯、赵志皋等等,而清流那边则有陆光祖、孙鑨、陈有年等等。
  而且申时行当年和陶大临一起给皇帝当讲官,关系应该不错,陶望龄算是正经的晚辈。
  还有一件事可以佐证,陶大临生前曾经推动过王阳明入祀孔庙的事情,但一直没办成。
  最后还是在万历十二年,申时行当了首辅,才把这事给办了。
  同时林泰来也明白了,申用懋又为什么会说,如果有人想在状元问题上搞事,那么必须要准备一个替换人选,而陶望龄就是最合适的人物。
  这个人几乎能获得最广泛的支持,而申时行又不好意思彻底撕破脸。
  想的多了,林泰来忍不住对左护法张文发牢骚说:“人性就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对没到手的反而会下本追求。
  想我林泰来为申相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所得不过解元,会试和殿试大半还是靠我自己打拼。
  而那陶望龄对申相毫无尺寸之功,居然也安排了个殿试第三名探花。”
  张文比较客观的答道:“高层大人物就是这样了,牵扯的利益纠葛太多。
  申相其实还算不错了,从来不出卖坐馆利益和敌人进行交换。
  小的我个人认为,坐馆这个状元不会在申相这里出问题,不用太担心。”
  林大官人冷哼道:“我从来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我要让朝堂大人物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最高端的政斗!”
  先不管坐馆如何吹逼了,右护法张武直接问道:“今日行程如何安排?”
  林大官人吩咐说:“政治立场倾向于清流势力的浙江人里,官位最大的是哪个?
  应该是刑部大司寇陆光祖?那就先去他家!”
  纵然是习惯了跟着坐馆南征北战的张家兄弟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提醒说:“那可是刑部尚书啊!”
  且不说朝廷七卿的政治地位,就从业务角度来说,去负责司法的刑部尚书家门口搞违法犯禁的事情,有点过于骑脸了吧?
  林泰来斜着眼鄙夷说:“看你们这熊样,难道我们数十名百战之师,还打不过刑部垃圾禁卒吗?把棍棒和大笸箩带上!”
  张家兄弟心里嘀咕,难道所谓最高端的政斗,还是带人打上门?这和社团火并有什么区别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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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八章 竖子不足与谋(求月票!)
  在今天,殿试名次已经传播开了,尤其这次居然前三名都提前泄露,更是引发了巨大关注。
  官场最不乏心思多的人,很多人都开始琢磨,朝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想要“广泛征求意见”?
  不过对于被打砸过的那五家官员,以及礼部尚书沈鲤的女婿而言,这个消息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为了大局忍辱负重,最后等到的就是林泰来当状元?那不就白挨打了吗?
  尤其沈尚书的独生女直接炸了,带着丈夫扔下父母老两口,离家出走了。
  而吏科给事中史孟麟完全无心工作,过了中午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他看了看仍旧破烂的大门,长叹一口气,继续往里走。
  又见自家悍妇坐在堂上,嗑着瓜子,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说:
  “噫!夫君说的真好,只要忍他、让他……还有什么,再待几天你且看他?
  所以就是让妾身看状元么?这样打人砸门的状元确实挺稀奇的。”
  史拾遗冷漠的侧头躲开瓜子皮,但瓜子皮还是落到了肩上,于是他又无情的随手拍掉。
  然后说:“给点脸面,一会儿有几个客人要过来。”
  史拾遗确实已经派人去通知其他几家同道了,今天说什么也要聚聚。
  不多久,有姜士昌、王继光、冯景隆等数人到访,这些人不是给事中、御史就是礼部官员,先前都被安排过“打砸题”套餐的。
  几人不禁同病相怜,一起长吁短叹。
  往年的先不提,这次从林泰来进京开始,他们清流势力就不停的缠斗了。
  赵南星出手泼脏水,直接被反泼成一个金瓶梅作者,至今还在自闭低调。
  其后的舆论压制,又被林泰来两个月持续不断的大肆氪金给破解了,听说前后已经烧了二千多两银子,相当于六七套京城黄金地段三进院。
  等到了会试中,又遭受到林泰来神经病一样的警惕心,准备好的各种小动作都失效了。
  会试结束后,林泰来继续保持高强度的先发制人,疯狂的打砸,不但把热点都抢走了,还震慑了不少人,连落第士子闹事都组织不起来。
  殿试更不用说了,他们的领袖、礼部尚书沈鲤已经卧床不起,闭门不见人了。
  他们一开始还能主动做点事,但越到后面越发现,他们几乎什么没法做了,道路似乎都被林泰来先下手堵死了。
  被敌人骑脸输出的感觉很不爽,被敌人一次又一次反复骑脸输出更不爽!
  但被敌人一路骑脸输出之后,敌人还能抢走状元,那就是不爽到要发疯。
  “还是有机会的。”史拾遗对众人说:“正所谓,乾坤未定,皆有可能!
  据我精心研究,综合各方面因素,殿试第三名陶望龄更适合当状元。”
  只能说,有时候官场中仿佛有一套公式,不同的人也能演算出一样的结论。
  科举大省的名门世家、父辈一堆官员、心学正统传人、和首辅关系密切陶望龄身上的要素,不止一個人能注意到。
  客人中叫冯景隆的说:“但他不是我们自己人。”
  史拾遗很果断的说:“不是我们自己人不要紧,当前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林泰来当状元!
  不然我们这些人包括大宗伯,就成了天下人笑柄!
  甚至可以说,只要不是林泰来,状元换成谁都行!”
  对此大家都同意,如果林泰来成了状元,他们五家和沈尚书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最起码被耻笑好几年。
  史拾遗对冯景隆说:“想说服皇上更换状元,我们的份量都不够,起码需要一批阁部院大臣出面。
  故而这几日我们要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各自游说大臣去,另外还要说服陶望龄。
  浙人中官位最高者乃是都察院吴时来和刑部陆大司寇,吴时来屈节投靠首辅不足与谋。
  所以就拜托你这个浙江人与我一同前往,游说陆大司寇了。”
  冯景隆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如果放在其他时代,几个言官就想搞大事简直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但是在晚明就不稀奇了,中下层言官在政治上异常活跃,组织搞事不在话下,甚至还是政斗的主要力量,以下犯上以下克上更是家常便饭。
  几人商议完毕,以及统一了口径,史拾遗和冯景隆便一起出门,去游说大司寇陆光祖。
  昨日才结束殿试读卷,参加了读卷的大臣除去申首辅之外,大都在家休息。
  所以史拾遗和冯景隆很顺利的就见到了陆光祖,并深谈了半个时辰。
  陆光祖没有直接同意也没有反对,只说需要一天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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