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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张启渊梗着脖子还嘴,说自己不窝囊。
  张吉抬手就是一藤条,抽得他直叫,张吉说:“等最近的事儿忙完,就得操办你的婚事了,趁着你爹还在京里,赶快成亲了事。”
  “嗯,”张启渊揉着被抽疼的上臂,说,“知道了。”
  张吉:“郡主是个好女子,从小学文习武,知书达礼,配你绰绰有余了,你心里要清楚。”
  张启渊:“那她不得骑到我脑袋上去了?算了,不想娶她了,换个人吧。”
  张吉:“嗯,这话好,但你甭跟我说,去跟万岁爷说吧,让他老人家做主,给你换个满意的。”
  张吉坐下了,张启渊还是直挺挺地在那儿跪着,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张启渊突然问:“今早在宫门口的事是谁告诉您的?是不是那个姓魏的?”
  张吉冷笑:“你管得倒宽。”
  “就知道是他告的状,死太监……”张启渊牙根儿都咬紧了,闷声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哼,”张吉干脆被这臭小子气笑了,随即长长叹气,说道,“你还收拾别人?要不是看在奉国府的面子,你早就被西厂番子拖到暗胡同里卸胳膊了。
  这天后来,张启渊又挨了几下藤条,才从正堂里出去,两个丫鬟搀着他,身上的疼倒能忍,不过,真正要命的有了——他恍然意识到,和那郡主的婚事是威严的圣命,已经板上钉钉、不可违抗了。
  慌张之外还有茫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做夫君,不知道怎么和一个皇亲的嫡女一起生活。
  这不是婚姻,是祖父、万岁爷、宁王三人的游戏罢了。
  珍儿拿手绢给张启渊擦汗,心疼地皱眉头,问:“爷,你身上疼不疼?破皮了吗?我回去就把膏药找出来,跟您搽搽。”
  “没大碍,小爷好得很,”张启渊一抬手,把一左一右两个姑娘揽着,低声说,“我要是这么不抗揍,都活不了这么大。”
  “爷,看脚底下,”珍儿从小就在张启渊身边,心里眼里只有他,她眼圈红着,说,“您现在长大了,别再和老爷顶嘴了,听没听见?”
  张启渊辩驳:“我没顶嘴。”
  珍儿继续嘱咐:“你别不听我的,到头来都是你自己吃苦头。”
  张启渊敷衍了事:“好好好,哎,等过两天,我去趟金环胡同。”
  “去那儿干嘛?”珍儿低着头看路,问,“那儿不是那个太监的家嘛?”
  “对啊,我就是要去找他,问问为什么要告我的状,顺便教训他一顿。”
  张启渊畅想得欢实,连身上的疼都忘了,珍儿诧异,忙劝他:“可别啊渊儿爷,那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别——”
  “不会有事,你放心吧,他还能杀了我?”
  珍儿用拳头轻轻戳他,着急地说道:“求您了,主子,别再出去惹麻烦了,老爷和钧二爷知道了肯定要生气,那就不是挨几藤条的事儿了。”
  “还有,”珍儿又说,“这是次要的,您没受伤怎么都好说,可到别人府上去,又没人帮你,要是真的打起来了……”
  话是说不完了,因为珍儿埋下脸抖着肩膀,小声地哭了。
  张启渊把她的手绢夺了过去,无奈叹气,在她脸上擦了两把,说:“哭什么啊?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惹你了。”
  “您要是真出事儿了,我也没法儿跟老夫人和夫人交代了,我到时候干脆死了算了。”
  小姑娘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心疼,这会子站在回房的路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张启渊拿她没办法,就让另一个丫鬟哄她,他自己先回去了。
  他还是要去金环胡同的,要去魏顺那个据说很奢华的府上看看,质问他一顿也好,斥骂他一顿也罢。
  总之,要叫他吃瘪,对自己刮目相看,要把他那张爱告状的嘴给关起来。
  一个太监,威风什么呀?张启渊不服气地想着,一低头,发现手上还拿着珍儿的手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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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太监;婚没结成。
  第11章
  几天以后,张启渊趁着更休去了金环胡同,还从家里挑了俩壮实的护院跟着,穿着新做的织金锻衣裳,一副登门宣战的架势。
  可提督府看门儿的不认识他。
  人家恭敬,问他是哪位大人,他说自己不是大人,是个游手好闲的草民;人家又问因为什么事来府上,可说好了谁出来接,他想了想,回答:“我是你们当家的远房舅舅,来找他借钱的。”
  “舅舅……”
  看门儿的是个上了年纪的,抬眼打量着张启渊,显然是不信,他让一个小厮去叫人,没一会儿,叫来了四个带刀的。
  那四个人看着就不是阉人,一个个人高马大,怒目横视,张启渊瞧了他们几眼,一把将看门儿的拉到身边来,问:“这是什么意思?想砍我们?”
  看门儿的从容,说:“您快告诉小的,您到底是哪路神仙,小的好通报主子。”
  “奉国府来的,”张启渊盘着手里的乌木扇子,说,“快叫你们督主出来,亲自请我进去。”
  告诉了来处,情况霎时不一样了,带刀的退下,看门儿的作揖,不等通报,就专门有人带张启渊进院子。
  徐目迎面过来,说:“五爷,您怎么摸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不小,挺宽敞的——刺客的事儿了了?”张启渊顺口说道,“我看你们都挺清闲的。”
  “了了,圣上对我们主子很信任,更何况那人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是受谁指使的。”
  “没劲,”张启渊像是很失望,说,“我还想看你们魏公公堕落了是什么样儿呢,看不着了。”
  徐目干笑两声,问:“您真想看见督主他不好?”
  “没有,我开玩笑呢。”
  西厂自大,近日又被圣上维护,更加无法无天了;也就是奉国府高人一等,今儿要是换了别人不期而至,大概是进不了门的。
  徐目问张启渊怎么不去厂里找他们。
  张启渊回答:“我找人打听好了才过来的。”
  徐目:“找的谁?”
  张启渊:“这不能说。”
  “行吧。”徐目被噎了一下,觉得这人挺讨厌又挺有意思,关键的关键是——他可是魏顺心上的人,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还是别得罪的好。
  那天在宫门口被迫出了丑,魏顺回去以后却像个没事儿人,和厂里人看了一整天的卷宗档案;晚上和徐目两个回去,在车里,他才提起那事儿。
  说:“真的,早上在宫门口,我都想扇他。”
  “还是别了,你不怕他闹啊?”
  “我以前真是……有眼无珠,”魏顺叹着气,念叨着,“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徐目:“看他长得好看呗,否则能是什么?想嫁到奉国府去?”
  这下子,徐目贫嘴贫过头了,真挨了魏顺一顿揍。
  “这么有劲儿……”徐目抱着被拧疼的膀子,龇牙咧嘴的,说,“我开玩笑呢,你真打呀?快给我弄折了。”
  “没打啊,我就掰了两下,”魏顺倚在马车的座位上,瞄了徐目两眼,觉得他在装疼,说,“你可得抓紧练练,别连我都打不过了。”
  “爷,是这样,您从小就比我手劲儿大,练了拳脚以后又刻苦,超过我那是肯定的。”
  “那你别干了,回去吧,成亲过日子,我给你弄个院子,平时种种菜,打理打理花草,也挺好的。”
  “那可不行,”徐目不乐意了,眉头皱起来,说,“就算是搬出去了,我也要跟着您,赶我我也不走。”
  魏顺:“没这个理儿,苦日子过了那么多年,也该清闲清闲了。”
  徐目:“也对,但我得等到你找着一个人陪你的时候。”
  “瞎操心。”
  徐目:“真的,我吧,在老家好歹有亲戚,可您……我要是不常回来,你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我怕你难受。”
  “不难受,”魏顺不看徐目的脸,看的是车里那盏一暗一明的灯,他说,“人需要依靠的次数很少,也就人生的那么几个瞬间,其余的时候,一个人也挺好的。”
  “也对,我又以己度人了,”徐目摸着脖子笑了两声,说,“您需要人的时候,自然有人从四面八方来,狗一样地求着您要他们。”
  拿魏顺当主子,也当朋友、当亲人——徐目的关切是很深的,他打心底里希望有个真心的人在魏顺身边,不是趋炎附势的那种,而是将他当作个平常人、能过生活的那种。
  很显然,眼前这个一身顽劣毛病、不食人间烟火的渊儿爷,根本不是徐目想象中的那种人,再论及脚踏实地、忠心、过生活,他更是边儿都不沾的。
  瞧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随时随地都在摆谱,现在走在提督府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把扇子别到腰上去,特地摸了王公公养的猫儿。
  跟徐目说:“你们这儿的猫真胖,送我一只吧。”
  徐目笑着问:“五爷,你们奉国府连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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