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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山月 第244节

  “举办册封国师大典耗费一些银钱你就心疼了?妙清真人炼制的灵药治好了朕的身体,他做这个国师实至名归,朕就想把大典办得风光一些以表谢意。还是说,太子并不愿见到朕好起来?”
  太子跪下来,极大的委屈填满胸膛,眼中涌上泪意:“父皇,儿臣绝没有这种念头,对为贵妃娘娘治丧、举办册封国师大典也不敢置喙。只是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赈灾需要大量财物,还望父皇慎重考虑,暂缓建造临仙楼——”
  “混账!”靖平帝重重一拍桌案,脸色铁青,“你只是监国,并不是做了这大夏的主人!朕看你就是不想让朕舒心!来人,把太子送回东宫,没有朕的口谕不得踏出东宫一步!”
  “父皇——”太子跪地仰头,望着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只觉遥远陌生。
  两名内侍上前,一左一右去扶太子。
  “儿臣告退。”太子甩开内侍伸来的手,对着靖平帝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靖平帝怒火难消,口中一直骂着:“不孝子,这个不孝子!”
  要不是其他皇子还小,定要废了这不孝子的储君之位!
  气到这里,靖平帝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有妙清真人在,不说长生,他至少能活上一两百岁,儿子们年纪小怕什么,不孝子休想凭借此点拿捏他!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靖平帝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了延年益寿上,那就离不开妙清真人了。
  “传妙清真人进宫。”
  妙清真人被召进宫的时候,薛全把太子被禁足的消息带给了薛寒。
  “为父知道私下里太子对你很亲近,你就该提醒太子对今上多多孝顺,少些自己的想法。”
  事到如今,薛全不得不盼着太子顺利继位。好歹养子和太子之间有情谊,他犯的错将来若被追究,说不定会有转圜余地,要是其他皇子可就没戏了。
  “孩儿知道了。”
  薛寒转而约了秋蘅见面,说了太子被收回监国之权,禁足东宫之事。
  秋蘅握着茶盏,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先前就推测,靖平帝没有按着原本发展那样服下灵药驾崩,最大的变数就是太子还活着。
  “太子监国,今上一旦驾崩,就会毫无疑问继承大统。所以妙清真人和他背后的人需要今上好起来,只有今上才能夺去太子一切。”
  薛寒神色凝重:“今上服用的是透支身体的虎狼之药,也就是说想要对太子下手,动作会很快……”
  先是收回监国之权被禁足,下一步呢?
  太子将要面临的恐怕是毁了他储君身份的一场暴风骤雨。
  “若是太子出事,今上再驾崩,最大的受益者——”秋蘅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脑海中浮现两张面孔。
  濒临崩溃又苦苦支撑的亡国之君,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年幼皇子。
  一个怀着绝望即将走向生命尽头,一个锦衣玉食正在长大。
  他们是一个人,是隆兴帝,也是五皇子。
  “太子之下,最年长的皇子是五皇子。”薛寒冷静分析着,“但五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家门第虽不错,却没什么势力。”
  对那个位子有野心的家族,再怎么小心谨慎,聚拢党羽都是必须的,而掌握着皇城司的薛寒并没发现淑妃娘家有异常。
  “那福王呢?”秋蘅问了出来。
  她一直在想,薛寒为何会杀了福王。
  之前她离这漩涡还远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而现在,层层剥茧抽丝,哪怕再多的迷雾也一点点消散,露出了真容。
  如果说薛全献药有福王的手笔,察觉真相的薛寒为父报仇杀了福王,就说得通了。
  本来的那条时间线上,福王若没有死,靖平帝驾崩后年幼的五皇子还能顺利继位吗?就算能继位,真正的权力又掌握在谁手里呢?
  纵观史上,摄政王可不稀奇。等福王摄政几年,稳固势力,一纸禅位诏书就能成为大夏新君。
  “福王在朝野名声颇佳,若是太子和今上先后出事,福王并非没有机会。”薛寒站起身来,“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太子,我这就去一趟东宫。”
  第297章 谗言
  薛寒没能见到太子,立刻去找薛全帮忙。
  薛全沉吟许久:“今上发话不得探视太子,任谁都不能违抗圣意。这样吧,东宫中有一位内侍还算听我的,你有什么要对太子说的就托他递进去。记住,不要暴露字迹,只写最紧要的……”
  太子不得出东宫,外官不得探视,但东宫宫人还是进出自由的。
  “多谢父亲。”
  薛全长叹:“谢什么,一条绳上的蚂蚱。”
  薛寒滞了滞。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他们好像是正道吧……
  没过多久,太子从一名内侍手中得到了一粒蜡丸。
  碾开蜡丸,里面是卷起的纸条,太子打开看后死死攥紧纸条,面上不是骇然,而是难以置信。
  不过是惹了父皇不快暂时被禁足,为何会收到内容如此离奇的密信?
  可这密信是薛寒传给他的。
  自从那年秋猎被薛寒所救,太子心存感激,与之来往渐多。而随着接触多了,更多了欣赏与信任。
  薛寒不可能随便给他传这种密信。
  太子静坐许久,把密信凑到烛台旁,亲自盯着燃成了灰烬。
  太子的禁足令朝堂有了新变化。
  本来群臣理所当然以为只是回到了靖平帝病倒之前,结果并非如此。
  靖平帝虽觉得自己大好了,心思却转到了追求长生上,没了太子监国,自己又不想处理政务,就指了几位大臣共同协商政事,其中就有福王。
  安排好这些,靖平帝又命妙清真人住在宫中,方便随时传召。
  有耿直大臣劝谏靖平帝专心政务,莫要沉迷长生之道,靖平帝大怒,当即罢了谏言臣子的官职。那些为之求情的官员或贬或罚,渐渐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青莲湖畔,秋蘅问起宫中情况。
  “今上几乎不理政务,整日与妙清真人一起探讨寻仙之道。养父一般也陪伴在侧,偶尔会被赏赐一颗灵药……”
  秋蘅听薛寒这么说,不由担心:“薛公公每日听着这些,时间久了会不会就信了?”
  所谓耳濡目染,近墨者黑。
  薛寒面露古怪之色:“这倒不会,每次见面,养父都感叹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秋蘅:“……”
  “养父悄悄告诉我,今上突然不舒服,妙清真人将为今上办祈福法事。”
  秋蘅面色微变:“妙清真人恐怕要利用祈福法事生事端。”
  每日薛全会把靖平帝与妙清真人相处时的情形传给薛寒,这次有明显不同。
  宫中,长生殿。
  妙清真人踏步诵经,突然身体一晃,嘴角淌下一条血线。
  旁观法事的靖平帝大惊失色:“真人这是怎么了?”
  协助法事的凌云亦变了脸色:“师父——”
  妙清真人稳了稳身体,没有立刻回应靖平帝的话,而是闭目掐算一番,才缓缓睁开眼睛。
  “陛下受惊了。”妙清真人拱手一礼。
  靖平帝脸色隐隐发白:“真人为何口吐鲜血?”
  妙清真人神色严肃:“刚刚为陛下诵经祈福,贫道遭到了反噬。”
  “反噬?为何会反噬?莫非有人做法害朕?”
  妙清真人眼神闪了闪,欲言又止。
  “真人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贫道恐陛下心中忧惧,影响身体——”
  靖平帝冷笑:“不揪出暗害朕的人,对朕的影响更大。真人,朕看到你掐指推演了,推算出什么但说无妨。”
  妙清真人微微垂首:“刚才科仪之中,贫道感应到邪祟之气阻滞法事,神识循迹追去,那股邪怨源头——”
  靖平帝屏息听着,身体紧绷成一张弓。
  妙清真人一字一顿:“那股邪怨源头,出自东宫。”
  轰——靖平帝只觉上元节那日冲向乐华楼的巨型爆竹不是在半途炸响,而是在他体内炸响,炸得他头晕目眩,五内俱焚。
  靖平帝呆滞看着妙清真人的嘴张张合合,说了什么好似没听清,又好似疯狂钻入耳中。
  邪怨,东宫……
  那个孽子,那个孽子!
  靖平帝咬牙切齿,抬脚就往外走。
  听傻了的薛全急忙追上:“陛下。”
  这么智障的话您怎么能信呐!果然吃药吃傻了吧!
  靖平帝脚步微顿:“薛全,速传殿前都指挥使朱强率兵围住东宫!”
  “陛下,这,这是不是有些太严重了——”薛全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直接就调遣殿前司禁卫包围东宫?
  那要是真从东宫翻出什么邪祟之物,以今上的怒火,该不会当场把太子弄死吧?
  薛全想说,可以先由宫中内侍搜查,要么喊皇城司来,这都是自己人。可还没说出口,就被靖平帝踹了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朕一直觉得你机灵贴心,现在怎么不灵光了?”
  薛全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忙去传口谕。
  东宫很快被禁军包围了。
  靖平帝大步走进去,看到了跪地相迎的太子。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苍白着脸,微微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靖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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