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陶敏敏告诉虞秀秀,她母亲的家族中有六指胎传,但不是每一代都有,她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不是那个生来残缺之人。
  但这个要命的缺陷,还是传给了她的女儿。
  在尤念娇五岁那年,东乡侯夫人狠下心,亲自动手切掉了那根多余的小指头。
  女儿稚嫩的哭声撕心裂肺,她却只能抱着她不停安慰:“娇娇不哭,只要你忍过这一关,以后就是健康的正常人了……”
  “虞秀秀,你为了污蔑我简直是丧心病狂,不择手段。”
  东乡侯夫人咬着牙不肯认,“我太婆和母亲早已故去多年,你竟敢往长辈头上泼脏水,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太夫人毫无畏惧,“我敢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善终!陶敏敏,你敢发誓尤念娇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说啊!”
  “我……”
  东乡侯夫人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青白交加,神色变幻不定,几次张口,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不能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她仿佛破罐破摔一般承认了。
  “娇娇是我亲生的又如何?正良死了十五年,我东乡侯府已经无人袭爵,只有一个嗣孙传继香火,你还要我怎么样?非要我以死谢罪吗!”
  东乡侯夫人趴在地上,形容狼狈,哭得好不可怜。
  见此情景,围观的宾客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虽说东乡侯夫人为了爵位一时糊涂,做出偷龙转凤之事,可是说到底,尤正良只当了十年世子就不幸身故,爵位还没传到他头上呢,应该不算冒认爵位吧?”
  “东乡侯府也是老牌勋贵,祖上立过战功的,陛下看在老一辈的情分上,或许会网开一面?”
  “东乡侯夫人也是可怜啊,大家都是女人,生不出儿子有什么下场,没人比我们更清楚了……”
  “是啊是啊,好在尤家过继来的这个嗣孙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考中了乡试案首,便是将来不能袭爵,也能以科举入仕,光耀门楣啊。”
  啪啪啪!
  沈令月用力鼓起掌来,打断了众人对东乡侯夫人的同情和感慨。
  她一脸真诚:“真是好演技,好手段,这东乡侯府小小的院子还是阻碍您发挥了,您就该去戏班子当台柱子,全国巡演,必成一代名角儿!”
  东乡侯夫人瞬间破了功,眼神怨毒地瞪着她:“小贱人,你骂谁是戏子呢?”
  沈令月懒得和她打嘴仗,目光飘向侯府大门方向,隐隐带出几分焦急。
  可恶,裴景淮和陆西楼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再不出现,她的戏就要唱不下去了……
  不知是谁突然惊恐地喊了一嗓子。
  “不好,锦衣卫怎么来了?!”
  如一滴热水掉进油锅,人群中迅速沸腾开来,个个面露惊慌。
  东乡侯夫人也白了脸,锦衣卫这么快就收到风声了?不会要抓她和娇娇下狱吧?
  “借过借过,让一让啊!”
  听到遥遥传来的裴景淮的大嗓门,沈令月终于松了口气,笑着望向燕宜。
  还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啊!”
  “啊?”
  “天哪!”
  “怎么会这样?!”
  随着锦衣卫队伍往侯府里越走越深,所到之处,宾客无一不发出难以置信的叫喊。
  东乡侯夫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正良说是去凤翔县给她买宝玉作寿礼,可凤翔县到京城不过半日路程,按理说他昨晚就该偷偷赶回来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直到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陆西楼大步走进来,厚底黑靴停在东乡侯夫人面前。
  “听说东乡侯夫人今日过寿,本官特来送上一份大礼。”
  他似笑非笑,露出一点虎牙在日光下泠泠,抬手轻拍两下。
  “来啊,恭喜东乡侯夫人母子团聚——”
  宾客们揉着眼睛捂着嘴巴,就这样不可思议地看着锦衣卫将“坠崖身亡尸骨无存”十五年的东乡侯府世子尤正良,五花大绑带了上来。
  一名三十多岁,穿五品官袍的男人按捺不住上前,左看右看,惊喜道:“正良,真的是你!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啊。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
  这位曾经是和尤正良一块长大的好朋友,得知好友意外身亡时还难过了好久,此刻见到他死而复生,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真诚喜悦。
  然而尤正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不就意味着自己诈死离府的事暴露了?
  他下意识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东乡侯夫人,指望着母亲为他周旋。
  然而东乡侯夫人眼里此刻尽是满满的失望,她死死瞪着他,无声地质问——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被抓住!
  这个秘密已经保守了十五年,为什么不能一直藏下去!
  尤正良不明就里:母亲为何如此愤怒?刚才发生了什么?
  目光一转,他被尤念娇披头散发,满脸血道子的惨状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娇娇,怎么回事,谁敢打你?”
  “孽子,还不住口!”
  东乡侯夫人打断他关切的询问,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
  今天发生的桩桩件件已经严重超出了她的掌控。
  虞秀秀手里还有多少底牌?她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秘密的?
  她只希望事情尽快结束,到此为止,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这位,尤世子。”
  沈令月溜溜达达走到他面前,“对了,你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吧。”
  东乡侯夫人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拦下。
  一道森冷透骨的视线射过来,她对上陆西楼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狐狸眼,脊背蹿起一股凉气,脑中一片空白。
  沈令月继续一脸好心地为他解说:
  “刚才我们已经当众证实,你并非尤家血脉,真正的侯府千金是尤念娇,你的义姐,或者也可以说——是你儿子尤凤年的亲生母亲?”
  轰!
  这下人群直接炸开了锅!
  满院子的宾客都一副被雷劈过似的表情,反应慢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裴景淮站在一旁,一脸淡定地欣赏着沈令月搞出的大场面。
  问就是他已经被这个大雷劈过一次,劈着劈着就习惯了。
  不过这种众人皆劈我独醒的感觉,真的好爽啊^_^
  不远处,孟婉茵搀着太夫人的手臂,小声问:“母亲您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来歇会儿?”
  “不用不用,我就站这儿看得才清楚呢。”
  太夫人摆摆手,脖子抻得老长,目光炯炯,半点没有平日里动不动就犯瞌睡的模样。
  她一脸容光焕发,精神十足。
  “陶敏敏啊陶敏敏,你也有今天。从前就数你心眼子多,看看,这不就遭报应了?”
  沈氏说得没错,这等惊天动地的大热闹,非得亲自在现场看来才过瘾呢!
  这一趟出门可太值了!
  ……
  “你刚才说,凤年是他们俩的……孩子?”
  桑夫人跌跌撞撞而来,看着十五年未见,几乎已经忘记面容的尤正良,声音发颤:“夫君,原来你没死啊……那你为什么不回家?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才让你宁可放弃世子的身份,也要待在外面?”
  她今日原本是不被允许出席的,因为东乡侯夫人说她一个寡妇不好抛头露面招待客人,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里,到时给她送去一桌席面就行了。
  从她嫁进来十五年,年年如此,桑夫人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习惯了寡妇的身份,习惯了被人在背后议论克夫,习惯了沉默应对一切。
  哪怕她一年到头都在操持中馈,哪怕她全心全意教养嗣子,可还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席面上。
  如果尤正良一直还活着,那她这十五年算什么?
  东乡侯夫人一口一个克夫地指责她,又算什么?
  还有尤凤年……他不是东乡侯夫人从尤家族里抱回来的孤儿吗?说他父母双亡,只剩一个老祖母无力赡养,才会过继到她名下?
  见尤正良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桑夫人眼神有一瞬涣散,转身抓住沈令月的手腕,“我见过你……你是元嘉的妹妹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桑夫人不自觉用上了力气,沈令月感觉到小臂有点疼。
  但她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这点痛比不上桑夫人这十五年来所遭受的万分之一。
  她只是轻轻地按上桑夫人的手背,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是,我以名誉向你担保,我所说的一切绝无虚言。”
  “还有我,我是人证!”
  裴景淮看够了热闹,一个箭步出溜过来,认真替沈令月背书。
  “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尤凤年管他姑姑叫娘,还问他爹怎么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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