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沈令月在他对面坐下来,一口点心一口茶,大大方方任凭沈杭打量。
  沈杭自己把话题拉回来,“你刚才问我吕尚书,他怎么了?”
  “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沈令月一副闲聊的架势,“听说他家大公子当年受了党争连累,好好的一个高官子弟,却被分到西北下等县?”
  沈杭回忆了半天,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都是十年前了,当时我还没升任左侍郎,吕尚书却是风头正盛,他是最刚正不阿的性子,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犯法者一视同仁,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沈令月眨眨眼,“那您觉得谁最有可能把吕大公子算计到西北?”
  “嚯,那可海了去了。”沈杭摆摆手,“什么高贵妃的兄弟啊,裕王的小舅子啊,当年的西北总督,如今的威远伯王竑……”
  “西北总督?”沈令月总算等着一个和西北沾边的,立刻给沈杭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奉上,“您润润嗓子,给我详细说说呗?”
  ……
  “找到了,这里也有王竑的名字。”
  沈令月和燕宜正在分析裴景翊从兵部抄回来的那份军报。
  十年前吕临抵达西川县赴任,花了半年时间摸清那伙山匪的底细,便向当时总揽西北四省军政的最高长官,三边总督王竑申请派兵剿匪。
  沈令月摸着下巴分析:“我老爹说,当年王竑的亲弟弟在家乡强占民田,鱼肉百姓,被苦主告上京城。吕尚书铁面无私,全然不顾王竑写信回来求情,判了他弟弟一个秋后问斩。”
  “你觉得是王竑怀恨在心,故意把吕临调到自己辖下,又趁着出兵剿匪,一片混乱之际害死了他?”
  燕宜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推,微微蹙眉,“可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山匪老巢里会有一个和吕临一模一样的人?这会不会太巧了点?”
  “那就是……王竑事先找到了一个替身,故意用他取代吕临,报复吕尚书杀弟之仇!”
  沈令月说完又摇头,“不对不对,直接趁乱弄死吕临就完事儿了,何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呢?”
  二人对着军报齐齐叹气。看似找到了许多线索,却依旧是一团乱麻。
  燕宜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安慰道:“别急,我已经让白家商行给小舅舅捎信,托他打听十年前西川一带的情况,还有‘吕临’这些年在当地为官的行事作风,不过大概要等到年后才有回信。”
  沈令月托腮:“是啊,快过年了,什么事都要往后放一放。”
  眼看快到裴景翊下值的时辰,沈令月才不当电灯泡,主动告辞。
  出门时还跟燕宜开玩笑,“我老爹都开始摸鱼翘班了,大哥倒是一天不落地去上班。”
  怪不得能跟燕燕过到一块去呢,学霸和卷王天生一对!
  回到澹月轩,一进门就看见裴景淮今天哪也没去,乖乖在屋里等她。
  沈令月轻哼,转身要走,裴景淮一个箭步冲上来,从后面将人紧紧抱住。
  “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喝药了,你别生气了嘛。”
  沈令月背对着他,努力绷紧嘴角,声音冷冷的,“你不是嫌我做噩梦会吵到你吗?那我们今晚分房睡好了。”
  裴景淮把她抱得更紧,连连摇头,“不分不分,我今晚肯定好好守着你,保证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沈令月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我不用你守着,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眼神狡黠,凑近裴景淮耳边低语。
  裴景淮慢慢瞪大眼睛,面露为难,“真的要这样吗?”
  沈令月威胁:“分房。”
  裴景淮:“……我答应你!”
  ……
  月黑风高夜。
  城东的一座二进小宅子里,住着吕临一家三口。
  这处宅子是吕临妻子范青溪的陪嫁,虽然空了十年,但范家一直有安排仆人守着,经常打扫。
  吕临一家这次回到京城,便说家里人口太多,住在一块拥挤又容易产生摩擦。而且他们这次回京带了不少行李,一时不好安置,索性搬出来住,等年后调任文书下来,若是能顺利留京,再考虑要不要置产。
  夜深人静,吕临和范青溪在正院相拥而眠,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外面有石子砸落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
  骨碌碌……
  吕临睁开眼,发现对面窗户被风吹开一道缝,冷风一阵阵地刮进来。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正要合拢,突然看见一道白花花的人影飞快飘过回廊。
  难道是家里进贼了?
  吕临脸色一凝,回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妻子,放轻脚步,推门追出去。
  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吕临匆匆走在长廊上,耳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什么人?”
  他猛地回头,就见转角处立着一道白色影子,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孔。
  “装神弄鬼。”吕临握紧拳头,想也不想地追上去。
  就在他一伸手便能抓住对方衣角时,白影咻地一下翻上房梁。
  吕临大步走到院中,借着幽暗月光抬头向上看。
  屋檐上趴着一团白花花的影子,那人缓缓抬起头,拨开长发,露出一张惨白的,七窍流血的脸。
  吕临皱眉,沉声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吓唬人?”
  “你问我是谁?”白影吊着嗓子开口,“你这个冒牌货还有脸问我是谁?你害我性命,顶替我身份,霸占我妻子……拿命来!”
  吕临眉头狠狠一跳,只惊诧了一瞬便很快冷静下来,唇边浮起一抹不屑冷笑。
  “无稽之谈,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白影仿佛气急败坏,张牙舞爪朝他扑过来,“假的就是假的,你骗得过外人,也骗不过我的至亲!”
  吕临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一把抓住白影的衣角,“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
  嘶啦一声,白袍子被扯下一块布料。
  白影接连后退几步,迅速蹿上屋顶,狼狈逃离。
  吕临摊开手心,柔软的白色布料在月光下透出精细的纹理。
  “好阔气的鬼,还能穿得起缭绫。”
  吕临轻嗤一声,将布料顺手塞进袖中,回到房间。
  范青溪听到动静醒来,就看见吕临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她有些不解,“夫君,你刚才出去了?”
  “嗯,大概是房子太久没住人,老鼠都敢跑出来了。”吕临转过身对她安抚地笑笑,“没事了,夫人快睡吧。”
  ……
  裴景淮一路沿着屋顶跑了两条街,终于看到自家马车,立刻钻了进去。
  车内炭盆烧得正旺,冷热一激,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令月等了半天,立刻将热帕子递上,“怎么样,那个冒牌货承认了没有?”
  裴景淮飞快把脸上厚厚的白粉和红颜料抹掉,摆摆手:“别提了,我就说你那什么鬼魂托梦一点也不靠谱!人家就是吕临本临,完全不心虚的。”
  “怎么可能?”
  沈令月愣住,这假货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他就不怕真有吕临的鬼魂来索命吗?
  她狐疑地盯着裴景淮:“是不是你演得太差,被他发现了?”
  “……阿嚏!”
  裴景淮吸了吸鼻子,目光幽怨:“我大半夜陪你出来装神弄鬼,你还要怀疑我?有没有天理啊。”
  沈令月看他红红的鼻头,还有脸上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滑稽样,有些心虚,赶紧给他披上厚厚的斗篷,讨好地捶肩膀,“是我不对,夫君今晚辛苦了,我再也不生你的气啦。”
  裴景淮身子向后一靠,等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坐到沈令月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道:“我没骗你,吕临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冷静。”
  岂止是冷静,裴景淮甚至还从他脸上看到了无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太丢人了,这事儿绝对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
  翌日,去周家的马车上。
  燕宜脸上罕见浮现了一丝茫然,“你是说,你昨晚让裴景淮扮成鬼魂去吓唬‘吕临’了?”
  沈令月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对啊,结果完全没用……”
  燕宜默默低下头,把两辈子最难过的事通通想了一遍,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你们俩,真是……”她摇头,满脸无奈,“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
  沈令月也觉得不合理,“他这个杀人凶手居然都不心虚的吗?他每晚是怎么睡得着的?”
  又小声嘀咕:“我觉得还是裴景淮装鬼的功夫不到家,他还小心眼儿不让我说……”
  燕宜哭笑不得,“如果十年前你用这个办法或许会有效,但他已经做了十年的吕临,就连枕边人都毫无察觉,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你觉得他还会害怕所谓的冤魂索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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