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一条看起来有五六斤重的大鲤鱼从尸体下方蹦出来, 鱼尾剧烈拍打着,鱼嘴里还死死咬着钩。
  裴景淮上前将鲤鱼解下, 随手丢到一旁的空桶里,又看了一眼缠在尸体身上的鱼线,恍然大悟。
  他冲沈令月挥挥手,仿佛要安慰她:“过来看看, 你钓上来好大一条鱼呢。”
  沈令月已经捂着眼睛往后退了七八米,听到这话简直暴跳如雷,“裴景淮,你管这个叫大鱼?!”
  裴景淮一脸委屈:“不是啊,是你真的钓到鱼了……”
  裴景翊轻咳一声, 无奈道:“弟妹, 你误会怀舟了。确实是你先钓到了这条鱼, 它在挣扎时带着鱼线缠上尸身,才会连鱼带人一起被你钓上来。”
  沈令月:……
  她该庆幸自己今天终于不是空军了吗?
  但是这“钓一送一”是要闹哪样啊!
  突然,她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这具尸体还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几天,那我们刚才钓上来的鱼……”
  在场四人齐齐变了脸色, 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反正肯定是不能吃了,但放回河里好像也不太现实。
  裴景翊最先反应过来, 无奈道:“那就都带回庄子,埋进土里当花肥。”
  沈令月叹了口气,“等到明年庄子上的花开得灿烂,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鱼的肥力,还是因为……”
  “……弟妹快闭嘴吧。”
  裴景翊扶额,又对面色发白的燕宜温声道:“夫人别听她胡说,只是一点小意外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沈令月也注意到燕宜脸色不对,连忙跑到她身边安慰:“你没事吧?”
  燕宜轻轻摇头,握住沈令月的手,带着她往女尸的方向走去。
  沈令月瞪大眼睛,“你你你要干什么?”
  听说淹死的人都很难看的,还会形成什么巨人观……她真的不想做噩梦啊!
  裴景翊见二人过来也皱起眉头,抬手拦了一下,不赞同地摇头,“夫人,别看。”
  “不行,我……我要看清楚。”
  这次燕宜却破天荒地反驳了他,回头对沈令月说:“你要是害怕,就留在这里等我,我只看一眼就回来。”
  沈令月虽然害怕,但她更不想让燕燕一个人面对,深吸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心情,“我陪你!”
  能让燕燕这么在意,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二人手拉着手一点点靠近。
  燕宜对上裴景翊担忧不解的视线,对他宽慰似的轻轻笑了下,“我不怕的。”
  沈令月壮着胆子飞快瞄了一眼,女尸身上穿的桃红色衣裙,看样式,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打扮。
  而且她死的时间应该还不长,尸身没有明显的浮肿,只是脸上透着毫无血色的惨白,但能看出是个很清秀的小姑娘。
  “瞧着年纪也不大,怎么就……”
  同情战胜了恐惧,沈令月顺着水流往上游看去,回头问裴景淮:“这附近除了咱们的庄子,还有其他人家吗?”
  “那可多了去了。”裴景淮回忆了下,“如果是上游的话,我记得有吏部尚书家,淳郡王家,还有……”
  “安王。”燕宜突然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裴景淮不明就里,拍了下手,“对,还有安王,差点把他给忘了。大嫂你怎么知道的?”
  燕宜垂下眼睛没有回答,只有沈令月和她紧紧交握的那只手能感觉到燕宜在轻轻发抖。
  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她想起刚才燕宜的一反常态,执意要近距离观察这具尸体,突然灵光一闪,凑近燕宜耳语:“是玄女娘娘?”
  那个来去无踪,捉摸不透的金手指,又让燕宜“看”到了什么?
  燕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她看向裴景翊,“能否将这具尸体带回庄子,细细查验?”
  “好。”
  裴景翊不问缘由就一口答应下来,让裴景淮骑马回庄子叫人。
  此时金乌西落,天边晕开大片晚霞,河面上如碎金粼粼闪烁。暖黄色的光线打在他身上,清冷面容也被勾勒出几分温柔的轮廓。
  他朝燕宜轻弯唇角,平淡的语气如同在闲话家常。
  “夫人若有吩咐,我回去就把《平冤录》再多看几遍。”
  沈令月默默转过头看风景。
  可恶,早知道刚才就和裴景淮一块回去了。
  ……
  管事动作麻利,很快就叫了几个人赶着一架平板骡车找过来。
  几人合力将尸体抬上草席,又小心翼翼地转移到车上。
  裴景翊问管事:“附近的几个庄子上,有哪家的丫鬟是这身打扮的?”
  “这个小的不太清楚,等我回去找人打听一下?”
  管事面露难色,解释:“侯夫人再三要求庄子上下严守门户,没事少和其他人家来往,小的不敢违逆,一向是不许粗使丫头们往外乱跑的。”
  裴景翊点点头,这确实很符合孟婉茵小心谨慎的性格。
  见管事神情忐忑,他安慰了句:“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样做就很好,以后继续保持。”
  “是,大公子。”
  一行人回到庄子,却在大门口遇见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中年男人冲裴景翊恭敬一揖。
  “裴大公子,在下是安王庄子上的管事,听说您在河里捞上来一具年轻女尸,怕不是我们庄子前几日逃跑的一个丫鬟,不知能否还给我们?”
  裴景翊面上带出几分不悦,冷冷睨了自家管事一眼。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的“严守门户”?
  他骑在马背上没动,神色淡淡,“你们消息倒是灵通,为了一个逃奴如此大费周章,不知她犯了什么错?”
  安王管事面露难色,“这丫头是新买回来的,笨手笨脚打碎了王妃心爱的花瓶,我不过打骂了她几句,谁想到她气性那么大,竟然偷偷跑出别院,还跳河寻了短见。”
  他看裴景翊的脸色带了几分哀求,“请大公子高抬贵手,让小人把尸体带回去。您也知道,我们王妃心善,府里闹出了人命,若是不能妥善安葬,她一定会惩罚小人的。”
  裴景翊眼神冷了几分。
  这话简直漏洞百出。
  且不说世家大族多用家生子,就是从外面新买回来的丫鬟,也要先跟着管事妈妈学规矩,再从修剪花木,浣洗衣物,粗使洒扫做起,怎么可能轻易接触到王妃的心爱之物?
  管事口口声声称安王妃心善,又怎么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打骂丫鬟,将人逼到投河自尽的地步?
  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左不过是高门深宅那些龌龊事罢了。
  若是放在从前,裴景翊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小丫鬟与安王府交恶。
  但……谁让他夫人发话了呢?
  裴景翊握住燕宜环在他腰间的手,淡淡道:“抱歉,我夫人也心善,她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年轻的姑娘曝尸荒野。你回去转告安王妃,一口薄棺而已,我们侯府还买得起,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管事面色微变,着急似的上前一步,强调:“裴大公子,这丫头是我们庄子的逃奴,签了卖身契的,便是死了也要葬在我们自家的地界上……”
  “强词夺理。”
  裴景翊轻嗤:“人都死了,你们带回去一具尸体又如何?还不是草席一裹随便找个荒地埋了,难不成还要为她吹吹打打,风光大葬?”
  真是古怪,安王府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丫鬟如此上心?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燕宜从裴景翊身后探出头,认真问那管事:“说了半天,你还没掀开草席看一看,万一我们捞上来的并不是你要找的人呢?”
  管事一怔,硬着头皮上前,哆哆嗦嗦掀开草席一角便立刻盖回去,肯定的道:“没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真的看清楚了吗?”燕宜又问,“便是我捡到东西,也要让失主描述一二,确定是他的才能归还。这可是一个人啊,那你说说她身上有什么特征?”
  管事面色涨红,半天说不上来。
  “这不就是死无对证吗?”
  沈令月听了半天,一拍手道:“你说她是你们王府的逃奴,我还说她是捡到了那逃奴的衣裳,又失足落水了呢。”
  她理直气壮:“既然你拿不出证据,就别拦着我们做好事,把这个可怜的姑娘好生安葬了。”
  “让开。”
  裴景翊声音冷沉,拽了一下缰绳,马儿立刻心有灵犀一般扬蹄踏步,直奔管事方向冲过去。
  管事仓皇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板车进了侯府的庄子,随后大门轰然合拢。
  二管事凑上来小声问:“现在怎么办,就真让他们把春桃带走了?”
  管事脸色阴沉,咬着牙自我安慰一般,“春桃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才……反正现在人都死了,一个死人难道还会说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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