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怎么是他?
  她不由继续向人群中探寻,却只在最后面看到萧楚文影影绰绰的一点轮廓。
  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事不关己,眼睁睁看着淳郡王要打死她?
  “混账,怎么敢跟你老子大呼小叫的?”淳郡王没好气地瞪着二儿子,最终在他桀骜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当啷一声丢了铲子。
  萧楚阳一个眼神,立刻有丫鬟低着头小跑过来,飞快将花铲收走。
  他这才松开淳郡王的手腕,全程都没有看吴琼一眼。
  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养妹,萧楚阳一开始是充满审视和怀疑的。
  但她又确实填补了母亲在郡王府里日复一日的枯燥苍白,令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萧楚阳便默许了她的存在。只是他并不擅长和十几岁的小姑娘相处,更不会哄人,便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有时看起来显得十分冷淡。
  “王叔消消气,我今日上门,是另有一桩要事。”
  同安公主先是言辞温和地安抚了两句,紧接着脸色一沉,“萧世子,你上前来。”
  萧楚文刚才还在房里陪世子妃,根本不明白同安公主为何突然声势浩大地上门,又把他和萧楚阳一块叫到这里。
  如今听到同安公主唤他上前,语气不善,他本能地头皮发麻,磨蹭着走到前面,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脸。
  “公主有何吩咐——”
  “啪!”
  同安公主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偌大的庭院内一瞬间安静如死寂,就连听到外面闹起来的动静,匆忙赶出来的淳郡王妃都愣在了原地。
  同安公主可不是娇滴滴的娘子,这一巴掌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萧楚文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面皮上浮现出一个完整的巴掌印来。
  就连他自己都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脑袋里嗡鸣不断,眼冒金星,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弯腰哇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里面甚至还躺着一颗牙。
  淳郡王也傻了,明明论辈分他才是长辈,却在同安公主这个侄女面前直不起腰来,好半晌才喏喏开口:“殿、殿下,有话好好说……楚文也是你堂弟啊,怎么好说动手就动手呢?”
  唯有萧楚阳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欣赏起异母兄长的狼狈样。
  同安公主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侍女递来的干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过每一根手指,甩了甩手腕,摇头叹道:“好久没亲自动手打人了,准头不够,不然应该再打掉两颗牙的。”
  萧楚文嘴里还在不停往外冒血,捂着肿胀的半边脸愤怒地瞪着同安公主:“你@#¥%……”
  口齿不清,只能听到一串乱码。
  “本宫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忠不孝,戕害尊亲的畜生!”
  同安公主一挥手,门外押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太医。
  “这,这是怎么了?”
  淳郡王妃一眼认出,这不正是日常负责给郡王府请脉诊治的王太医吗?
  王太医一被丢到地上,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下官有罪,下官收了萧世子的好处,在郡王妃平日用的药方里做了手脚……啊!”
  萧楚阳上去就是一脚,用力踩住他的后背,厉声追问:“说清楚,你对我母亲都做了什么?”
  他抬起头冷冷看着萧楚文,眸光中杀意尽显。
  王太医被踩在地上哀嚎,断断续续交代了一切。
  “郡王妃的丝帕……香料与药材相克……”
  萧楚阳不明就里,凌厉眸光扫过淳郡王妃身后的丫鬟,“我母亲平时用的帕子是谁绣的?给我站出来!”
  丫鬟们都吓白了脸,呼啦啦跪了一地,各个都摇头说不是自己。
  “还嘴硬?”萧楚阳握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别逼我对你们用刑……”
  “是小姐!”
  淳郡王妃的贴身大丫鬟突然抬起头,指着吴琼大声道:“这大半年来郡王妃用的一直都是小姐绣的帕子!”
  一直安静缩在角落里的吴琼,瞬间成为全场目光焦点。
  她猛地抬起头,面孔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纤细的身子轻轻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萧楚阳愤怒的目光撕成碎片。
  他直勾勾盯着她,一步步向她的方向逼近,“是你吗?吴琼?是你帮着萧楚文一起害我母亲?”
  吴琼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沁出血来,她拼命摇着头,却不敢对上从另一个方向望过来的,淳郡王妃忧心迫切的视线。
  “琼儿……”她朝她伸出手,嗓音颤抖,“你过来,到母亲这边来。”
  吴琼站在原地没有动,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过面颊,留下数道晶莹水痕。
  萧楚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突起的骨节硬得硌人,又那么轻,仿佛拎起一个棉花做的人形娃娃。
  他强迫她睁开眼看自己,“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吴琼蓦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斥的不甘和怨恨,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应该有的眼神,就连萧楚阳都下意识地移开了一瞬视线,反应过来后又暗自心惊。
  太可怕了,母亲身边竟然藏了这样一条毒蛇。
  “楚阳,松手吧,她不会承认的。”
  同安公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萧楚阳转过头,眉头紧锁,“殿下,你早就知道了?”
  “也就比你早上那么两三天。”
  同安公主示意卫队长上前,把情绪激动的萧楚阳拉开。
  她和吴琼之间便再无第三人遮挡,两道视线在半空交汇。
  “我该叫你吴琼呢,还是春禾,小九,茕儿……或者,吴大妞?”
  同安公主每念出一个名字,吴琼心中的惊惧便放大一分。
  直到她听见了吴大妞,这个她一生噩梦的开始。
  吴琼再也支撑不住,软面条似的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吴大妞!你这个遭瘟的讨债鬼!挨千刀的贱皮子——”
  充斥着乡间俚语的粗俗咒骂声遥遥传来,越来越近,熟悉的,久违的乡音让吴琼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身子紧紧缩成一团。
  一对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夫妇走进院中,身后还跟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男人,只是半边脸都布满火烧瘢痕,看起来越发狰狞可怖。
  当他看清吴琼的面容,瞬间爆发出快意的嘲笑声,“大姐,你果然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我十五岁那年你就长这样,如今我二十五岁,你还是这样!”
  要不是同安公主带来的女卫死死拦着,他和吴家老两口早就冲上去对吴琼拳打脚踢了,如今只能满口污言秽语地咒骂。
  “大妞你丧良心啊!”吴母拍着大腿连哭带嚎,“你要走就走,为什么要点了咱家房子?你看看你弟弟,他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腿,脸也让火燎了,到现在还没能娶上媳妇儿……你害得老吴家绝了后啊!”
  “他活该!”吴琼突然抬起头冷冷瞪回去,“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他亲口说要把我卖了换钱的,我只恨他没能烧死在那场火里!”
  吴母的咒骂声实在刺耳,同安公主皱了下眉头,卫队长立刻会意,迅速让人将吴家三口堵了嘴带下去。
  她一点都不同情吴家,就凭吴琼下面两个妹妹都没嫁到什么好人家,吴家人也活该有此一劫。
  要不是公主叮嘱过,只有吴家人露面才能让吴琼撕下伪装,她才不想花钱雇他们来京城呢。
  同安公主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很平静。
  “吴琼,本宫知道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了病,所以和别人不一样,不能长大,永远保持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吴琼猛地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不是怪物?我没有被诅咒?也没有得罪了神灵?”
  她喃喃重复着,又哭又笑,“原来我只是病了啊。那为什么他们不肯带我去治病呢?”
  “是吴家对不起你在先,你想怎么报复他们都没关系,甚至因为你在婺垟村放的那把火,无形中改变了村里许多姑娘的命运,让她们不必再担惊受怕,被父母卖到奇形怪状的婆家。”
  吴琼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那个村子了,自然也不清楚她逃走后都发生过什么。
  听到同安公主这番话,她眼中迸起一点光亮,唇角无意识地翘起,“真的吗?哈哈,原来我还算做了回好事——”
  “吴家有罪。但张家,李家,何家呢?”
  同安公主无情的话语打碎了她为自己编织的美好幻想,迅速回到冰冷残酷的现实中。
  她走到吴琼身前,投下的影子将她瘦小的身体完全笼罩,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怜悯,更多的是压抑着怒意的愤怒拷问。
  “你改名换姓辗转各地,为了生存不得不卖身为丫鬟,可你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谋害主家,一次次地逃亡?”
  同安公主记忆力绝佳,将卫队长带回的陈年案卷清晰印入脑海,此时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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