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当最后一支砸在楚潇肩上无声弹开时，于纯的掌心已经掐出了半月形指甲印。
一通猛砸，他的怒火非但未消，反而在胸腔烧得更旺。
真皮坐垫在顶灯下泛着保养良好的光泽，那些看不见的暧昧痕迹却化成隐形的利刃，深深的刺入于纯眼中。
他感觉胃部一阵痉挛，猛地推开车门，瘸着腿就要往外冲。
楚潇猝不及防被砸了满脸。
她嫌弃的甩开掉落在头顶的一管润滑剂，一脸懵逼的转过身，就看到于纯打开车门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
“你疯了吗！”楚潇心脏骤停——
她左手如铁钳扣住于纯手腕，发力将人拽回，右手同时“砰”地甩上车门。
不用老板提醒，前排司机便颇有眼色的秒锁车门，继续一言不发装作自己不存在。
于纯跌进熟悉的怀抱，桂花香扑面而来。
曾经令他安心的气息，此刻却令他感到恶心。
喉头突然涌上酸水，他毫不客气的肘击楚潇肋部。
楚潇左手扣住于纯的细腰防止人挣脱，右手格挡他肘击的瞬间，指节发力反扣住他的手腕。
于纯双手被绞在背后，腰被按着，腿受伤抬不起来，整个人被楚潇死死压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还犹不死心打算咬人。
楚潇偏头躲过了于纯的血盆大口。
看着在身下剧烈挣扎的于纯，她头一次发现暴怒的于纯比过年的猪都难按。
怕于纯再反抗会误伤自己，楚潇赶紧开口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人渣。”
于纯听了果然不再继续挣扎。
证据确凿还能面不改色，这个女人真是厚脸皮。
车门储物格那堆润滑剂不是她跟别人在车上用的，难道是摆着好看的？
他倒要听听这个无耻的女人想怎么狡辩。
于纯冷冷质问：“车上这堆润滑剂是怎么回事？”
楚潇老实交代：“今天下午找你的主治医生刚开的，打算给你用的。”
看于纯半信半疑，她松开了钳制于纯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了孙主任的手写处方。
于纯接过了折成方块的处方单，展开单子，入目的是一片潦草。虽然孙主任写的是花文，但他一个字也没看懂。
他一脸怀疑的看向楚潇。
这女人该不会是随便找个他看不懂的处方单糊弄他的吧？
楚潇又从衣兜里掏出了药房打印的单子。
于纯瞄了一眼单子上板板正正的花文，暗暗松了口气。
终于有他看得懂的了！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支润滑剂，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单子。
于纯十分严谨地将润滑剂名称、剂量、处方日期，落款单位都对了一遍，确认了是楚潇下午在医院开的。
楚潇低下头，看到怀里的少年拿着处方单，板着一张精致的脸严肃核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查看什么大项目条款，不由一阵心软。
她揉了揉少年的头：“我的身边没有别人。”
于纯怒火消散，仍旧嘴硬：“你身边有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潇挑眉反问：“那你刚刚生什么气？”
于纯被问住了。
是啊？他刚刚为什么要生气？
就算楚潇真的和其他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既不是情侣，也没做过任何额外约定，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于纯耷拉着脑袋将处方单重新塞回楚潇口袋里，弯腰默默捡起被扔的到处都是的润滑剂。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将他拦住了。
楚潇将于纯按回座位上，自己捡起润滑剂，将润滑剂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处理完地上的润滑剂后，她将处方单从口袋里掏出，揉成团，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于纯看到楚潇的举动，感觉莫名心慌：“干嘛扔掉？不是说给我用吗？”
楚潇深深看了于纯一眼：“对不起。”
于纯更慌了：“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楚潇偏过头，沉默不语。
第37章 人渣的反省
楚潇很少有反省自己的时候。
在她八岁生日前，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反省”二字。
并不是她抗拒成长，而是根本没人敢给她这个机会。
父母滤镜过厚，把她当人间天使。老师秉承着捧金主的态度，把她当祖宗供。由于她人高马大武力值爆表且家世不俗，围在身边的孩子也认她当老大，唯她马首是瞻。
楚潇小时候看完白雪公主，对着镜子霸气叉腰：“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小孩？”
保姆就会在镜子旁边模拟魔镜回答：“楚潇小盆友是最完美的小孩！”
身边糖衣炮弹不断，因此她曾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优秀最完美的小孩。
直到那个倒霉的暑假，她那位隐姓埋名混娱乐圈的小舅，用一档《宝贝变形记之豪门在逃公主》彻底撕碎了她的完美滤镜。
楚潇还记得，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小舅戴着大墨镜，穿着土味潮流的花衬衫花裤衩，在母亲大人耳边鬼鬼祟祟。
“借你闺女拍三天呗！”小舅搓着手，堆起谄媚的笑，当起姐姐的跟屁虫“反正我这种草台班子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母亲大人正专心敷面膜，被身边苍蝇似的辣眼睛小弟烦得不行，最终摆摆手：“别饿着孩子就行。”
本以为只是去体验几天有趣的拍摄生活。
谁曾想，经过小舅魔鬼剪辑的加工：她挑剔草莓尖的镜头被循环播放，给火龙果挑籽的特写配上“作精”字幕……等保姆帮忙穿袜子的画面甚至成了鬼畜素材！
当楚董事长抡着高尔夫球杆追着小舅跑了二里地时，全网已经给八岁的楚潇打上了“人类返祖标本”的标签。
虽然父亲没收了她所有电子设备，但同学课本里夹着的打印版热搜，还是让她看清了全世界对自己的嘲讽。
面对冰冷的现实，年幼的楚潇把门一摔，抱着全球限量6只的泰迪熊哭的满脸鼻涕泡。
情绪激动的哭完后，她抹了把脸，将手上的鼻涕擦到泰迪熊上。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肿的像核桃，脸蛋红的像猴屁股的小孩，她咬牙握紧拳头：“楚潇！你可是老大！一定要加油！”
她想起钱小胖偷瞄她热搜时嘴角的窃笑，危机感爆棚。
电视剧里都演了，不够优秀的老大最后都会被推翻！
她才不要输给钱小胖那个黑蛋！
中秋祭神仪式时，楚潇跪在家里供奉的财神像前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成为一个真正完美的小孩。否则，就让……就让财神爷罚钱小胖一辈子没有零花钱！
郑重地磕过三个响头，财神像前的香灰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细嫩的皮肤烫出一个小水泡。
楚潇也自此开始了她完美小孩的人生。
从此，她吃草莓会自觉肯到蒂，吃火龙果也不再挑籽。虽然家里有很多保姆佣人，平时不需要她真正干活，她还是学会了所有生活技能。
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年级前列，还发展了很多兴趣爱好，也走过许多地方体验过不同的生活，逐渐长成了一个看起来完美的大人。
进入成年人的花花世界，她更是成为了权威的化身，敢反驳她的人寥寥可数，更加不需要她反省了。
这样的完美人生延续到她二十八岁穿进狗血小说，面对各种角色的抓马人生，她的反省逐渐增多。
今晚那句为什么要生气的随口一问，不仅把于纯问懵了，连楚潇这个提问者也被自己问得心头一震。
于纯发红的眼角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她久违的又开始了自我反省。
一反省，楚潇就被吓的不轻。
自己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
先是见色起意把于纯按在病床上胡闹，意犹未尽还特意去找主治医生开了二十支润滑剂……这跟发情的泰迪有什么区别？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问过于纯愿不愿意。
虽然对方总是红着脸默许，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刚刚于纯的怒火也让楚潇意识到，于纯根本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而她现在给不了于纯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
要命的是，即便清楚这一切，她依然控制不住对于纯那具美好□□的渴望。
楚潇绝望的捂住脸：“你说的对，我真是个人渣。”
面对楚潇突然的抽风，于纯不知所措。
虽然楚潇深刻反省后觉得自己一下午脑子都不太正常。
但在于纯眼里，楚潇现在突然说自己是人渣才像是吃错药了。
难道是刚刚自己挣扎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打到楚潇的脑袋，把人打傻了？
于纯皱眉仔细回想。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清肢体冲突的细节。
于纯支撑起身体，屁股挪动到楚潇身边，将楚潇的脑袋往下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