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几个活体样本被禁锢在实验台上，他们眼珠活动自如，五官平静显然都有清醒的意识，但被用束缚丧尸的方法防守着，就差戴上防咬器了。
林希一一检查每一床的活体样本。
这些都是出问题的感染者，每个感染者旁边都有相应的数据和记录。
多数是出现了意识不清难以控制肢体的情况，这种症状再严重一些就是失去意识行为不受控制，完全版的丧尸。
也有个别案例。
比如某个癌症病患自愿接种未成型的疫苗并感染病毒以图停止病情恶化，身体却对疫苗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抗体没有生成，他的身体却出现了隆起的肿块，然后渐渐丧尸化。
也有硬化反应没有体现在骨骼上，而是转移到了血管，这种情况下的半感染者血管中出现了坚硬的晶体结构，动作十分僵硬，本就苍白的皮肤下甚至出现了诡异的白色纹路。他没有丧尸化的明显迹象，但他这个半感染者人的那部分即将死亡。
赵婧属于第一种，她的记录单上写着偶有意识不清情绪失控的状况。
自从她开始出现症状后，高知行暂时接替她的位置带领科研院继续工作，并对这些出问题的半感染者进行了基础分析。
林希已经看到了连日来各项数值的动态变化图以及用药清单，她要做的就是继续这项研究，说是研究，其实类似于治疗。
高知行介绍道：“其实半感染体已经推行了很久，只出现了这几例特殊案例，容错率不低。”
他的话好似在告诉林希半感染体实验其实是成功的，而个别出问题的案例属于正常的容错。
毕竟人有个体基因差异，有人会对疫苗产生过敏甚至更严重的排异反应，有人接种疫苗却没生成足量的抗体，这些情况都是因人而异的。
但大部分人目前正常。
高知行没有迫害过林希，甚至在陆未这个半感染者刚出现时给过一些通融，而他本人也是个专注工作的科研者，林希本不想怼他。
但听着这自欺欺人的话她也忍不住了：“既然你们觉得是正常情况，还把我叫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林希自夸，她在宋恒团队时是最早开始丧尸病毒研究的，抗体和疫苗研究她几乎全程参与了。
她和赵婧都属于宋恒的“关门弟子”，但和赵婧不同的是，林希在科研中一直保持着学习状态，除了加班每天都会阅读文献和不同的丧尸病毒研究。
她确实是目前最懂病毒疫苗的科研者。
如果这些样本属于正常的容错，研究继续进行下去就好了，基地不至于非要逼迫她参与半感染体研究。
高知行面色讪讪，没接话。
林希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分析现状：“目前的疫苗做不到完全抵御病毒，但想让抗体和病毒在身体里维持平衡也是很难的。”
“虽然难，但能做到。”高知行扶了扶眼镜，意有所指道：“陆会长成为半感染者的时间最长，也没有出问题。”
“可是他也变异了。”林希黯然。
高知行：“生命体征变低是普遍现象，就像黎明基地存留的特异丧尸一样，器官功能有所下降但还能维持运作，最重要的是大脑没有发生变异，陆会长保留着清晰的意识……”
林希不想听他掰扯陆未的问题，直截了当说道：“我的擅长领域在疫苗研究，但基地让我参与半感染体研究却没有率先让我研究出能真正让病毒和抗体在身体中维持平衡的疫苗，而是先研究这些出问题的半感染体。说明基地怕半感染体继续出问题，毕竟关系到自己，我猜基地高层大概有不少人已经是半感染者了吧。”
她在陆未那里看到过基地内部半感染者的名单和信息，但陆未也说过基地高层人员的信息处于保密状态，具体有哪些人是半感染者暂时不清楚。
高知行轻咳一声，并不正面回答，而是道：“我们化验了你给陆会长用的抗毒素和延缓剂，配置了同样的药物但见效甚微。我们需要林院长配合交出从陆会长刚感染病毒开始所用的所有药物方案。”
最开始，林希用的是周毅恒配制出的延缓剂延缓病毒在身体内传播的速度，给疫苗生成抗体争取时间，同时使用简单的抗毒素。
这种抗毒素对于快速繁衍的丧尸病毒来说几乎无用。
来了守望基地后，林希研究疫苗的同时对病毒研究也有了更多心得，自己改良了抗毒素配方，一边改良一边给陆未使用。
无论是延缓剂还是抗毒素，它们的配置原料都比较稀有价值很高，一时难以普及，以林希目前预估的基地半感染者数量，实验室所能配制出的药剂远远供应不上，所以大部分半感染者是先用了疫苗，过段时间体内已经生成抗体后再感染病毒，可能没有使用延缓剂和抗毒素。
林希已经预感到了不好。
接下来的几天，林希根据情况给不同的半感染者注射抗毒素，延缓剂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她现在的职能更像是治疗半感染者的医生。
她平等地对待每一个样本，包括赵婧。
两人相见无语。
也许是被困在实验台上太无聊，也许是按捺不住情绪，赵婧先开了口：“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林希摇了摇头，现状已经是这样了，起因她也大致了解，没什么要问的。
但她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我以为你有分寸，不会感染江文贤的。”
最初林希以为赵婧曲舒然只是不想因为癌症而死，赵婧亲眼看到陆未情况良好后铤而走险带大家成为了半感染者。
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活命，林希以为她们会像陆未一样隐藏自己是半感染者的身份继续生活。
林希虽然与赵婧不和，但两人怎么说也同事了多年，赵婧没有那么坏，否则她知道林希的底细后面又有了靠山，有无数次机会打击林希。
赵婧没好气地叹出一笑：“你是真天真。”
两人都撕破脸了，这当然不是夸人的好话。
赵婧道：“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林希，我之前说过你就是这样的人，大家都是这样的人。我怎么能让自己单独处于半感染状态呢。”
按这个逻辑，林希能懂江文贤会成为半感染者，赵婧可能是故意的。末日下人心险恶，谁都靠不住，只有把对方拉到自己这条船上和自己处于同样的处境，对方才会和自己成为利益共同体。
赵婧似乎看出林希所想，摇了摇头又道：“其实我一开始犹豫要不要这样做，要不是他……算了。”
她没说完，但林希也知道江文贤肯定不是个好靠山，赵婧在他手下过得并不好，否则现在也不会被江文贤“送回”实验室了。
赵婧继续说：“他刚听说半感染者的情况时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等过段时间发现半感染者的好处时，他就开始大力推行半感染体项目，你知道吗，疫苗早已量产过了。”
林希点了点头，她不想继续听赵婧描述两个人的心理路程，准备转身离开。
赵婧却叫住了她：“陆未手里的名单不全，其实这个基地真正的‘人’不到30%。”
林希怔然回头，她和陆未原本预估的半感染者数量应该占基地人口25%左右。
“半感染体实验并不成熟，怎么会推广到这个程度。”
赵婧：“末世多年已经死了很多人，大家都怕死，大家也都疲劳了。谁不想长生呢，你也看到过外面游行的教会人员吧。一开始疫苗价值不菲，大家高价竞争疫苗，成为半感染者的人非富即贵。”
“但还有部分人不愿意成为半感染者，像你一样。”
林希：“只是部分？”
当个纯粹的人不好吗？
赵婧“啧”了一声，似乎对于林希与自己三观不合带来的不同理念感到疲惫。
“不要小看长生的诱惑，秦始皇都不能幸免。”
“……”
赵婧又说：“江文贤前段时间大力推行半感染体计划，甚至把这个方案共享给了别的基地，又在守望基地内部直接量产疫苗把大部分人变成了半感染者。”
“什么时候的事？”林希严肃起来。
她和陆未看到的半感染者名单远没有这么多，哪怕陆未不得江文贤信任，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落差。
赵婧讽刺一笑：“从第一个半感染者出问题开始。还是那句话，针没扎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只有把大家拉到同一条船上才能齐心协力。”
林希心慌了起来，她由衷地感觉到了恐惧——
半感染者出现问题时，高层害怕半感染者成为异类被人抵制，于是把大部分人都变成半感染者让大家处于同样的处境，要出问题一起出，基地内部就不会分出两派。
有关部门对半感染者计划持否定态度，江文贤考量到了这点，觉得末世人口锐减，法不责众，有关部门万一要清理门户也要掂量一下整个守望基地的半感染者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