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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周逸之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未曾开口。他可以不把自家店里几个伙计放在眼中,却不得不顾忌着裴序。
  对女子穷追不舍是小事。
  近日大理寺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还是不在裴序面前太过点眼得好。
  于是他只得立在原地,勉强一笑,“二位慢行,还望下次光临。”
  醉仙楼二楼雅间内,赵如萱只是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立刻惊得呛了口茶水,险些吐到林云舒身上。
  林云舒眸中一闪而过嫌弃,面上仍是和煦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喝口水还能呛着?”
  赵如萱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边擦拭唇角边磕磕绊绊道:“孟、孟令窈……”
  “知她今日出言不逊得罪了你。”素馨县主嗔怪道:“可也不必连喝水也念着。”
  “我方才瞧见孟令窈与裴序一道上了马车。”赵如萱终于理顺气息,一口气说完了话。
  “什么?”素馨县主脸色一变,立时身子前倾,朝楼下张望,只见街对面停着辆熟悉的马车,上刻裴氏族徽。
  马车边立着一个白净的小丫头,她一眼就认出来,是最常跟在孟令窈身后的那个,似乎是叫菘蓝的。
  时下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严重,彼此亲眷或是定了亲,再随意些,素有交情的男女若有特殊情况同乘一车也不算太惊世骇俗。
  可偏偏是裴序。
  客气有余,疏离淡漠,除了长公主,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一个女子的裴序。
  林云舒也看清楚了,她蹙起眉,“许是恰好同路。”
  “孟令窈那个小贱人,真是好本领,我方才离开时,还见周逸之也进了铺子,不成想她转头竟搭上了另一个!”
  “如萱慎言。”见素馨县主脸色越来越难看,林云舒果断出声打断了赵如萱的话。
  “同路?”素馨县主指尖掐进掌心,冷笑,“孟府与大理寺、裴府皆不在同一个方向,他二人如何能同路?”
  她暗暗倾慕裴序多年,始终求而不得。
  明明她父亲也是长公主的弟弟,可长公主就是不愿再亲上加亲。
  曾有一次,她撞见父母私下谈心,才得知当初她祖母乃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父亲也一度得到圣上偏宠,不料最后还是与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当今圣上登基称帝。
  她无数次幻想,如若是她父亲登上了那个位置,眼下的境况怕是大不相同了。她不会是个可有可无的县主,在圣上与长公主面前,连出身偏地的永宁县主也比不上。
  她用力闭了闭眼。
  看得见够不着,最是痛苦。
  “那定是孟令窈使了什么手段!”赵如萱猛地拍案,“我哥哥一直惦记着她,她倒好,转头就攀上大理寺少卿。听说今年宫宴,圣上有意为三皇子选妃,她这般有本事,恐怕三皇子妃的位置也敢肖想了。”
  这话一下子不偏不倚扎中桌上两个人的心。
  林云舒咬唇,又想起赵诩对她敷衍应答,转头却巴巴地去追孟令窈。她隐晦地看了眼赵如萱,要不是念着她是那人的妹妹,自己又岂会这样日日哄着她。
  “如萱!”林云舒压低声音,“宫闱之事岂可妄议?”
  赵如萱这才惊觉失言,慌忙环顾四周。好在雅间隔音尚佳,只有不远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声响。
  “我不过是为哥哥不值,也为素馨不平。”她悻悻道,转而握住林云舒冰凉的手,“云舒姐姐,你放心,除了你,谁家小姐我都不认,等哥哥回来,我定会好好劝他。”
  林云舒勉强勾了勾唇,“嗯”了一声,关切的目光投向素馨县主,“素馨,裴大人明察秋毫,孟令窈若真存了攀附之心,他定能察觉。”
  素馨县主没有看她,目光仍追随着远处即将消失的马车。
  许久后,她才轻声道:“是啊。我会叫他发现的。”
  第15章 误解 是连皇家子弟都能倾心呢
  走出金翠轩时,裴序当前,单手撩开了珠帘,而后停住脚步,动作熟稔得像做了千百回。
  孟令窈跟在他身后,没有丝毫停顿,自然而然走了出去。
  她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毕竟自小就是这般被伺候着长大的。
  经过时,衣袂翩迁,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勾缠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那风有如实质,直直扑在人脸上。裴序有一瞬间的怔愣,手指很轻地颤了一下,似在疑惑自己的举动。很快回过神,他垂下眼帘,松开手,大步迈出店铺。
  他姿态从容,反倒是一直跟着的小厮轻舟瞪大了眼睛,久久没有动作。
  菘蓝暗暗斜了他一眼,深觉裴府的小厮也不过如此,瞧着还不如苍靛机灵。
  清清嗓子,她挺了挺肩膀,提醒道:“主子们都走了。”
  轻舟这才缓过劲,朝菘蓝点头示意,“谢谢姑娘提醒。”脚步匆匆追了上去。
  登上裴府的马车,孟令窈的第一个反应是干净。
  一派整肃,连熏香也无。
  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墨香混着檀木的清冽气息。小案上整齐摞着文书,唯独左侧空出方寸之地,摆着一张琴。瞧那摆放的位置,主人怕人许久未曾抚弄了。
  她就知道,裴序这样的人,心里定然只有公务。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车壁上悬挂的弓,黑漆反曲,牛角打磨的弓弭光洁如新,弓弦紧绷如月。一看便知,绝非是仅供赏玩的装饰物。
  孟令窈想起那日击退陆鹤鸣的一支白羽箭。后来还被苍靛偷偷捡走了,也不知是什么癖好。
  “今日多谢裴大人解围。“她寻了个靠边角的位置坐下,抬眸看向裴序,声音和婉,“改日定让家父登门致谢。”
  周逸之不是好摆脱的对象,她说要归家,他便能顺杆子往上爬,提出可顺路她。
  虽不知裴序为何突发善心,但不得不承认,有他开口,确实能省去许多口舌。
  孟令窈自觉自个儿恩怨分明,这会儿也不吝惜地给了一点好脸色。
  裴序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只是略略侧首,“孟小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青瓷茶盏升腾起白雾,孟令窈浅浅抿了一口,询问:“裴大人方才所言乐谱……”
  “确有其事。”裴序答道:“令尊向太常寺卿提及小姐对古乐颇有研究,可祝他一臂之力。只是未必如我所言那般急切,如今已至年下。”
  他话未说尽,孟令窈已听明白了,确实有这份工作,不过年后再干也无不可,眼下最忙的是筹备年节事宜。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裴序竟也有口中话语不尽不实的时候。
  倒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死板。
  指腹轻轻摩挲过茶盏,孟令窈没忍住回了一句,“裴大人心思缜密,连此等说辞都能信手拈来。”
  裴序微怔,抬眸对上她微弯的眼睛,他审讯过无数匪徒,自然分辨得清,此刻她眼中并无真实笑意。
  一时间分不清是赞许还是嘲讽,于是他只道:“我不过是偶然间听闻,贸然提起太常寺公务,还望孟少卿不要见怪。”
  “自然不会。”孟令窈代为回答:“恐怕家父知道了,还要多谢裴大人。”
  若不然,父亲请她帮忙,她决计是要掏空他的小金库才肯动手的。
  “……如此便好。”
  裴序敛眸,提起茶壶,为孟令窈添了些茶水。
  稍作停顿后,他忽然道:“孟小姐似乎与周公子素有往来?”
  孟令窈眉间轻挑,心头掠过一丝诧异。若是旁人这般询问,她定要以为是对自己有意。可不是一副再标准不过的妒夫嘴脸么?字里行间都有醋意了。她可没少见。
  但眼前这位是裴序……
  他对自己有意?
  光是想想就叫她寒毛直竖。
  裴序又向来对女眷疏离,从不逾矩。孟令窈不得不多思量了几分,定是事有蹊跷。
  “大人为何关心此事?”她谨慎问道。
  裴序目视前方:“周家虽为皇商,近来却有些……不妥之处。”
  孟令窈心头一跳。不妥?她想起前几日那个荒唐的梦,梦中周逸之与小和尚纠缠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恶心欲呕的感觉再度浮现。
  “裴大人此言何意。”她强自镇定。
  “商途多变,今日得意,来日未必。”裴序答得极为含蓄,语气平淡,“孟小姐乃名门闺秀,前程似锦,当再慎重。”
  话音入耳,孟令窈脑中轰然作响。
  裴序此话何意?
  依照他的作风,他不会因商人的身份而瞧不上周逸之。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对她这么说,那太冒昧,也太逾矩。
  除非他自觉有不可不说的缘由。
  难道——
  他知道周逸之好男风?
  是了,他堂堂大理寺少卿,消息不会不灵通。周逸之瞒得再好,也瞒不过大理寺的耳目。
  孟令窈脸色苍白,紧紧攥住衣袖,指尖陷入柔软的衣料。如此,在裴序眼中,她是一个与断袖之人纠缠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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